黑无常转向我，微微颔首：“你也一起来吧，送小老弟最后一程。”
我受宠若惊，连忙点头。扶着师父走出房门，眼前的一幕震撼了我后半辈子岁月——
漫天血月红光下，一艘巨大的幽冥画舫悬浮在半空中，雕梁画栋，灯火通明。
船头船尾各站一排鬼差，持戟肃立。画舫四周，无数莹蓝鬼火如繁星般环绕飞舞，美得惊心动魄。
“这...也太夸张了...”我喃喃自语。
黑无常似乎听到我的话，淡淡说道：“二百年来，尊师超度亡魂两万八千，调解阴阳纠纷九百起，阻止厉鬼为祸人间四十四次。去年中元节，更是以一己之力平息鬼门关暴动，救下险些魂飞魄散的鬼差十二人。这等功德，配得上这排场。”
我看向师父，他闭着眼，嘴角却带着满足的微笑。原来这老家伙背着我干了这么多大事，平时却总抱怨工作无聊，待遇太差。
画舫放下舷梯，我们踏上甲板的一刻，铜锣声大作，奏的竟是地府迎宾最高规格的《安魂九奏》。
“恭迎沈公归府！”两排鬼差齐声高呼，声震云霄。
师父微微睁眼，摆了摆手，似是回应。我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水光。
画舫缓缓升起，向着血月方向驶去。我站在师父身边，看着下方熟悉的景物渐渐变小，心中百感交集。
“孩子...”师父忽然轻声唤我。
我赶紧俯身：“徒儿在。”
“记住...天地有道...生死有序...莫强求...莫执着...”他断断续续地说，“伺鬼奴...看似卑微...实为阴阳枢纽...重要得很...”
我重重嗯了一声：“徒儿记住了。”
师父满意地点头，又艰难地抬手，指向船舱的床头方向：“那底下...藏着为师...毕生积蓄...省着点花...”
我哭笑不得，这老财迷，临终还惦记着那点儿私房钱。
画舫驶入一片浓雾，四周温度骤降。我知道，这是要进入阴阳交界了。
灰色的雾气中渐渐显现出巨大的城门轮廓，门上“鬼门”两个大字若隐若现。门前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等待进入地府的亡魂们。
寻常亡魂要在此排队接受初审，而我们乘坐的画舫却径直飞向侧门，这是地府公务员的专用通道。
穿过鬼门关，景象豁然开朗。只见亭台楼阁鳞次栉比，街道上车水马龙，各式鬼魂来来往往，与人间都城无异，只是所有色彩都蒙着一层灰调。
画舫在一座宏伟宫殿前降落，匾额上书“阎罗殿”三个鎏金大字。
判官大人竟亲自在殿门外迎候！
等众人步入大殿，看着十殿阎王团团而坐。
我腿一软，差点跪下。这场面太震撼了，要知道十殿阎王平日各司其职，齐聚一堂的景象千年难遇。
为首的秦广王起身上前一步，声如洪钟：“沈公辛苦了！二百年来，维护阴阳平衡，功德无量！”
师父在搀扶下勉强起身，躬身行礼：“卑职...分内之事...”
楚江王笑道：“老沈何必谦逊？你的功绩，天地可鉴。今日特准你自选来世，可是想好了？”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师父身上。成神？成仙？或是享尽人间富贵？
师父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承蒙诸位大人厚爱...卑职只想...化作南山一棵松...看云卷云舒...无思无想...无忧无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