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你得动动,老坐着不行!”
“试试这个灵芝孢子粉,我儿子从长白山带的!”
“哎哟,要我说,还是得去西山那个道观请道长看看……”
赵工眼皮都没抬,像是周遭的嘈杂与他隔着一层玻璃。
沈道爷蹭过去,递上糖炒栗子:“老哥,尝尝?新炒的,香。”
赵工瞥了他一眼,没动。
沈道爷也不恼,自顾自剥起来,嘴里叨咕:“这人呐,就像这栗子。壳硬,心软,还得受热,挨敲打,不然熟不了,也甜不了。”他手指看着干瘦,却异常灵巧,一捏一搓,一颗金黄的栗子肉就完整蹦了出来。
赵工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
沈道爷把那颗栗子肉递过去:“活着也这么回事。病的磨,老的磨,心里头苦的也磨。磨透了,说不定就别有一番滋味。”
这话没头没尾,既不科学也不玄学,却莫名其妙地戳中了赵工那颗被病痛和绝望包裹的心。他迟疑了一下,接过了那颗栗子,放进嘴里,慢慢地嚼。很甜,带着一点焦香。
“你是……”赵工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姓沈,新来的,老吴的朋友。”沈道爷笑眯眯地,又递过去一颗,“就是个吃闲饭的老头。”
从那天起,沈道爷时不时就来找赵工“吃闲饭”。有时带包花生,有时带俩橘子。他不提养生,不说延寿,更不吹嘘自己。他聊老吴的棋臭,聊糖炒栗子火候不如从前,聊他“当年”见过的稀奇事——他把明朝万历年间的市井见闻,模糊成了“我小时候听我太爷爷说”。
赵工的话渐渐多了。他从机械原理聊到厂里旧事,甚至开始抱怨药太苦,医院床太硬。沈道爷就听着,偶尔插一句“良药苦口利于病,但这包装盒忒浪费木头”,或者“床板是硬点,垫三床棉褥子,不如一床老棉絮实在”。
一种奇特的友谊在两个老人之间滋生。没有目的,不图回报,仅仅是因为……陪伴。
然而,赵工的女儿赵莉坐不住了。她为父亲的病操碎了心,试遍了各种方法收效甚微。这天周末,她又来看父亲,正好撞见沈道爷在给父亲按腿。
沈道爷的手法很奇特,不像专业按摩,倒像是随意地这里捏捏,那里拍拍,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但赵工闭着眼,眉头舒展,竟是许久未见的放松模样。
“您这是……”赵莉警惕地问。
“哦,闲来无事,活动活动手脚。”沈道爷收手,笑得一脸无害。
赵莉却心里一动。这老头的气度、谈吐,尤其是父亲对他莫名的信赖,让她想起了前段时间轰动一时的那个传闻。她偷偷拿出手机,搜出那张模糊的、在研究所里流传出来的沈道爷侧影照,对比着看——太像了!虽然穿着普通老人的衣服,但那眼神,那眉宇间的神态……
她激动得心跳加速,但没有声张。她只是更勤快地往父亲这儿跑,暗中观察。她发现沈老头似乎格外关注父亲吃的药,有时会拿起来闻一闻,甚至捏一点药粉尝尝,然后若有所思。
几天后,赵莉终于忍不住,堵住了刚要离开的沈道爷。
“沈……道爷?”她试探着,声音发颤。
沈道爷脚步一顿,打量她一眼,叹了口气:“女娃娃,喊老沈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