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他眼中那片深沉的、了然的平静钉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嘶吼和质问都堵在喉咙口，凝固成冰。他想做什么？他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不问我？
他停在我面前，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类似雪松的味道，能感受到他作战服下传来的温热体温。高频粒子刀的刀尖，虚虚地点在他心口的位置，那细微的嗡鸣似乎变得更加急促尖锐。
他抬起手，动作缓慢得像是怕惊扰什么。温热的、因长期握持武器而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包裹住我攥紧刀柄、剧烈颤抖的手。
那么稳。那么坚定。
然后，他牵引着我的手，牵引着那柄致命凶器的刀尖，精准地、毫不犹豫地抵住了自己左侧胸膛之下。隔着一层柔韧的复合纤维作战服，我仿佛已经感觉到那之下心脏有力的跳动，正通过嗡鸣的刀身，清晰地传递到我的掌心，烫得我灵魂都在剧烈抽搐。
我猛地一颤，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按住，力量大得惊人，不容抗拒。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视野瞬间一片模糊。
“林默…放手…系统说…必须…”我的声音破碎不堪，语无伦次，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不然一切都会…崩溃…”
他看着我，那双眼睛里所有的迷雾似乎都散尽了，只剩下一种穿越了无尽光阴和轮回的、疲惫而炽烈的温柔。这种温柔，比任何恐惧或愤怒都更让我害怕。
“它有没有告诉你，”他的声音低哑得如同梦呓，却每一个字都像最冰冷的钉子，狠狠砸进我的灵魂最深处，“我们为什么能不断‘重逢’？”
我的呼吸骤然停滞。重逢？
他握着我的手，又往前送了一分力。刀尖清晰地陷进了衣料，甚至能感觉到纤维被高频振荡撕裂的细微触感。他微微蹙了下眉，仿佛只是被微不足道的刺痛打扰了一下，唇角那抹悲伤的弧度却扩大了些。
“因为在你彻底忘记的……第一次循环里。”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此刻彻底茫然失神、泪流满面的脸。
“是你浑身是血，抓着我的手腕，求我……”
他顿了顿，极轻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推开一块压了万古的、沉重无比的巨石。
“求我无论如何，一定要永远追着你轮回下去。”
高频粒子刀的嗡鸣声，在这一刻，成为了我整个世界里唯一的声音。尖锐，持续，像一根细到极致、随时会崩断的线，吊着我最后一丝即将彻底湮灭的神智。刀柄被他滚烫的手紧紧包裹着，压着我已经失去知觉的手指，一起牢牢抵在他心口。那里，透过被刀尖压得微微下陷的衣料，他生命的搏动一下、一下，沉稳而灼热地撞击着冰冷的刀锋，也撞击着我死寂一片的灵魂。
……求你？
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寒凉和一片震耳欲聋的、绝对的真空。我什么都听不见了，看不见了，系统刺耳的警告、周围开始剧烈摇晃崩解的空间、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脑海里只剩下那个被强行撕开一角的、漆黑破碎的画面——一双染满鲜血颤抖的手（是我的手？），绝望到极致的嘶吼（是我的声音？），还有……无穷无尽的、冰冷的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