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的指节骤然收紧，搪瓷缸壁被捏出几道白印。
念安是赵卫国前妻留下的孩子，柳玉嫁过来第二年就生了个儿子，从此念安在赵家就成了多余的。上次他去送药，亲眼见柳玉把念安的窝头扔给狗，说“丫头片子吃什么干粮”。
“她敢。”顾衍的声音沉得像要滴出水，“我去趟医院。”
医院病房里，赵卫国正撑着胳膊想坐起来，见顾衍进来，急着问：“念安怎么样？没给你添麻烦吧？”
“挺好，刚让小周给她送了糖糕。”顾衍把带来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柳玉想把念安送乡下。”
赵卫国的脸瞬间白了，挣扎着要下床：“我回去说她！那老婆子家重男轻女，念安去了还能有好？”
“你躺着。”顾衍按住他，“这事我来处理。你安心养伤，念安我先带着，等你好了再说。”
赵卫国眼圈红了，抓着顾衍的手直抖：“老顾，哥这辈子没服过谁，就服你。念安……就拜托你了。”
顾衍刚回到家属院，就见小周在门口急得转圈：“顾副营长！柳玉来了，正抢念安的包袱呢！”
西厢房里一片狼藉，念安的小布包被扔在地上，几件打补丁的衣裳散了一地。柳玉叉着腰站在中间，手里攥着根麻绳：“死丫头，跟我走！乡下有鸡蛋吃，比在这寄人篱下强！”
念安抱着个缺角的木匣子缩在墙角，小脸煞白，却咬着唇不说话。见顾衍进来，她眼里的泪“唰”地掉了下来，却还是梗着脖子：“我不跟你走！我等爸爸回来！”
“反了你了！”柳玉扬手就要打，手腕却被顾衍一把攥住。
“柳同志，念安是赵卫国的女儿，要送她走，也得等赵卫国出院了再说。”顾衍的手像铁钳，捏得柳玉直咧嘴。
“他是我男人！我是她后妈！我凭什么不能管她？”柳玉撒泼似的往地上坐，“顾衍你个光棍汉，天天带着别人家的丫头，安的什么心？我看你就是想趁赵卫国住院，抢我们家的人！”
这话戳得顾衍眼尾发红。他刚要发作，就见念安突然冲过来，抱住柳玉的腿，仰着小脸说：“婶子，我跟你走，你别骂顾叔叔。”
柳玉愣了下，随即得意地瞥了顾衍一眼，拽着念安就往外拖。顾衍站在原地，指节捏得发白——他知道念安是怕他为难，这孩子，才六岁就懂事得让人心疼。
“等等。”顾衍突然开口，转身进了里屋，抱出个蓝布包递给念安，“这里面有两件夹袄，还有你爸给你买的铅笔盒。拿着。”
念安抱着布包，眼泪噼里啪啦掉在包上。柳玉不耐烦地拽着她走了，走到门口时，念安突然回头，小声说：“顾叔叔，你要好好吃饭。”
顾衍站在原地，直到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缓缓握紧了拳。
第二天一早，顾衍刚到训练场，就见张彪带着几个兵堵在门口。“顾副营长，师部下令，让你带新兵连去野狼山拉练，三个月。”张彪晃着手里的命令纸，笑得得意，“野狼山那地方，冬天能冻掉耳朵，顾副营长可得多保重啊。”
顾衍接过命令纸，指尖在“三个月”上顿了顿。他知道，这是张彪在公报私仇——野狼山条件艰苦，新兵连最难带，张彪就是想让他在那耗着，等他回来，赵卫国说不定早被柳玉撺掇着把念安送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