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那‘霞光紫’的矾剂配比,姐姐写得有些模糊。」
我指尖沾了茶水,在桌上划了一道水痕,
「女儿怕记错了,坏了家里的招牌。」
他倾身来看,眉头皱着,注意力被引开。
「那个啊……是七钱三分,需用陈年的明矾,新矾色泽不稳。」
「原是如此。」我点头,话锋不着痕迹地一转,
「说起来,当日验……查验之事,那般匆忙,可是族老们寻的婆子不得力?若是个经验老到的,或许……」
他脸色骤变,猛地向后一靠,撞得椅子吱呀一响。
「休要再提此事!」声音陡然拔高,又猛地压下去,眼神惊恐地扫向门口,
「人早已打发走了!外乡来的,完事就拿钱走了,谁还记得清!」
他意识到失言,猛地住口。
抓起茶杯,手抖得厉害,茶水溅出几滴。
院子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
很轻。
却让父亲像被针扎一样弹起身。
「时辰不早,你该回去了。」他语气急促,面色灰败,
「往后……无事不必常回来。」
他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小厅,消失在门廊尽头。
我独自坐着。
指尖划过桌上那道渐渐干涸的水痕。
7
隔日清晨。
萧夫人房中熏着淡淡的檀香。
我垂首立在一旁,指尖反复捻着袖口一道不存在的褶皱。
「母亲。」声音放得轻软,带一丝犹豫。
萧夫人正对账本,闻言未抬头,只从鼻间嗯了一声。
「儿媳……儿媳有一事相求。」我停顿片刻,像难以启齿,
「府中规矩大,丫鬟们伺候得也周到。
只是……只是儿媳自幼习惯了些旧例,
夜间安枕,晨起梳头……总有些不合意。」
她抬眼瞥了我一下,目光清淡。
「女儿家念旧也是常情。」她复又低头看账,
「是想从娘家要个用惯的人过来?」
「是。」我立刻接话,又迅速低下头,
「只想讨了春杏来。她自小伴着……伴着我和妹妹长大,最是知根知底。
有她在身边,心里也踏实些。」
屋内静了片刻,只有算盘珠轻磕的声响。
「罢了。」她合上账本,「一个丫鬟而已。稍后我让管家去说。」
「谢母亲成全。」
我屈膝行礼,退出房门。
廊下冷风一吹,才觉出掌心微湿。
三日后。
春杏低着头,跟着管家走进听竹苑。
她一身半旧衣裳,手臂紧紧夹着个小包袱。
我将她带入内室。
关门声响。
她猛地抬头,眼圈瞬间红了,嘴唇哆嗦着。
「二小姐……他们、他们都说大小姐是急病……可那天晚上我明明听见……」
我一把捂住她的嘴。
手指冰凉。
目光死死盯住窗外。
竹影摇曳处。
一片鸦青色的衣角倏地闪过。
8
内室门窗紧闭。
我将一锭银子塞进春杏手里。
她手指冰凉,猛地一颤,银子差点掉落。
「拿着。」我按住她的手,声音压得极低,
「告诉我姐姐出事前的事。任何事。」
春杏嘴唇发抖,眼泪滚下来。
「大小姐她……那几天就心神不宁……总一个人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