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亲手将丈夫送进死刑直播室的那天， 全网都在欢呼我这个正义妻子的伟大。 只有我知道，摄像头关闭后他会复活， 而真正该死的是屏幕前叫好的千万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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荧光棒的海洋在虚拟观众席上涌动，一波波“去死！”“人渣！”的弹幕像嗜血的蝗虫，爬满了直播画面的每一个角落。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甜腥味，是消毒水混合着人群狂热的电子荷尔蒙。死刑直播室“正义之锤”的中心，林强被束缚在冰冷的金属椅上，头套摘下，露出一张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
他的目光穿过刺目的强光灯，准确无误地找到了单向玻璃后的我。
没有怨恨，没有恐惧，甚至没有疑问。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
我的心跳在那瞬间漏拍，指甲深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白痕。耳机里，导演的声音兴奋到变调：“第七频道收视峰值！破纪录了！苏茜，准备接入你的镜头！表情再悲愤一点！对！想想他做的那些‘好事’！”
全息提词器在我眼前滚动着精心雕琢的台词——一个妻子对禽兽丈夫的血泪控诉，字字泣血，句句诛心。
我深吸一口气，将那冰冷的悲悯从视野里强行撕开，换上被巨大痛苦和正义感撕裂的表情，看向主镜头。
“我……”声音恰到好处地哽咽，带着颤栗的哭腔，“我无法原谅……那些女孩……她们的人生……”我恰到好处地停顿，留下让弹幕疯狂填补的空隙。
“正义！”、“姐姐万岁！”、“大义灭亲！”的嚎叫几乎要冲破虚拟屏。
流程按剧本完美推进。法官宣判，核验身份。我作为苦主兼行刑启动者，手指悬在那个巨大的、血红色的“确认”按钮上。全球的呼吸仿佛都停滞了，等待着我对丈夫的最终审判。
我的指尖落下。
没有轰鸣，没有光芒。林强的身體只是猛地一震，像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所有生命体征监测曲线在旁边的屏幕上瞬间拉直，归零。归零前，他似乎极力想望向我的方向，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像是……“别怕”。
欢呼声炸开，虚拟礼花和打赏特效淹没了他的尸体被拖走的画面。我被工作人员簇拥着，接受着英雄般的礼遇。我的脸被特写放大，泪水涟涟，坚毅决绝，完美符合所有预期。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泪水是真的。为谁而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戏，必须演完。
深夜，郊外废弃第七区的空气粘稠冰冷，弥漫着铁锈和腐烂物的味道。我裹紧外套，根据记忆中的坐标，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碎石瓦砾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地下通道入口被一块扭曲的金属板半掩着。我费力地撬开，钻了进去。
浓重的血腥味和药水味扑面而来。昏暗的应急灯下，林强躺在一块铺着白布的平台上一—那甚至不能称之为手术台。他胸口那个恐怖的窟窿正在以一种非人的速度蠕动、愈合，新生的肉芽像粉色的触须，交织缠绕，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