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忽然咳嗽起来,吐出几口污血,眼皮颤抖着,睁开。视线涣散了片刻,精准地聚焦在我脸上。

那双眼睛里,没有死里逃生的惊悸,没有对痛苦的恐惧,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疲惫,以及……确认我无恙后的细微松懈。

“他们……”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像砂纸摩擦,“信了?”

我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那些直播间的狂欢尖叫还在我脑颅里回荡,与他此刻平静到诡异的虚弱形成令人疯狂的割裂。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又无力地跌躺回去,呼吸急促,额角渗出冷汗。愈合的过程显然伴随着极致的痛苦。

我下意识上前一步,手指蜷缩了一下,却最终没有伸出去。

我们之间,横亘着太多东西。那些指控他的滔天罪行,那些证据确凿的少女碎尸案,全世界都深信不疑。而我,是亲手将他推上死刑台,又在这个肮脏角落等待他复活的共犯。

“下次……”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目光投向渗水的天花板,“能量……不够了……需要……更‘盛大’的……落幕……”

他的话像冰锥,刺穿我的脊髓。还有下次?更大的……死亡演出?

“为什么?”这三个字终于冲破了我的封锁,嘶哑得不像我的声音,“你到底做了什么?那些女孩……!”尽管我知道计划,知道那些“证据”是如何被精心伪造、植入,知道这是为了取信于“他们”,但那一刻,看着活生生的他,巨大的怀疑和恐惧仍攫住了我。

林强缓缓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里面有痛楚,有怜惜,还有一种我无法解读的沉重。

“苏茜,”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微弱却带着奇异的力量,“看着我。”

他费力地抬起正在愈合的手,指向角落一个落满灰尘的老式接口箱。“连接……看看……真相……在‘频道零’……”

频道零?那是什么?政府宣传网络里从未有这个编号。

巨大的不安攫住了我。我踉跄着退后,撞在冰冷的墙壁上。“不……”

“你必须看。”他的眼神不容拒绝,那里面有一种让我感到害怕的决绝,“看了……你才能决定……下次……是否还要……按下按钮。”

我逃了。

像身后有恶鬼追赶,我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地下通道,冲入废弃区的死寂,冰冷的夜风刮在脸上,却吹不散那浓重的血腥味和药水味,也吹不散他最后那个眼神。

回家。灯光惨白,照得房间像个无菌实验室。网络上关于“正义妻子”的颂歌还在持续发酵,我的社交媒体账号下充斥着无数赞美和同情。有人为我创作了诗歌,有人将我的头像P上了圣洁的光环。

他们歌颂我杀了我的丈夫。

胃里一阵收缩,我冲进卫生间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鬼使神差地,我找到了家里那个被遗忘的旧式神经接入终端——林强成为“顶尖架构师”前我们用的老物件。灰尘很厚。连接线冰凉的接口,像毒蛇的信子。

犹豫了很久。指尖都在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