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在昭阳公主府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苟活了一天又一天。
直到三个月后的一个深夜。
惊雷炸响，暴雨倾盆。
闪电撕裂天幕，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殿宇，也照亮了榻上猛然坐起的身影。
卫凛满头大汗，瞳孔在黑暗中缩紧，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
不是梦。
那不是梦！
记忆如同被雷霆劈开的冰河，汹涌咆哮着冲垮一切桎梏！无数画面碎片疯狂涌入脑海——
边关的朔风黄沙，猎猎作响的“卫”字军旗！阵前染血的刀锋，将士们震天的嘶吼！金銮殿上帝王嘉许的目光，授印时沉甸甸的重量…
还有——
宫墙之下，那个一身胭脂红宫装、拦在他马前的明媚少女，仰着脸问他：“娶我，兵权与皇家血脉皆入你手，不好么？”
而他…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捏碎了那道明黄的圣旨，碎片纷纷扬扬落下。他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声音冷得像塞外的万年寒冰：
“臣，最恨皇家威逼。”
轰隆——！
又一道惊雷滚过，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闪电再次照亮室内，也照亮了卫凛的脸。
所有的迷茫、顺从、麻木顷刻褪尽，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只剩下滔天的怒火和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戾。额角青筋突突跳动，下颚线绷紧如铁石。
原来如此。
4
原来…如此！
李明月！
好一个昭阳公主！
就在这时，寝殿的门被轻轻推开。
值夜的宫女端着烛台，睡眼惺忪地探头进来，大约是听到声响前来查看：“…怎么了？可是要水…”
话音戛然而止。
宫女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她从未在这位温顺（至少表面如此）的面首眼中见过的眼睛。那里面翻滚的黑暗和杀意，让她瞬间如坠冰窟，吓得连惊叫都卡在喉咙里，手中的烛台“哐当”一声掉落在地，火焰骤然熄灭。
室内重归黑暗，只有窗外暴雨如注的声音。
卫凛却在那一片黑暗中，精准地、一步一步地走向昭阳公主寝室的方向。
身上的伤还在作痛，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这疼痛此刻却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过去三个月所受的每一分折辱！
身上的绸衣变得无比可笑又可憎，紧紧缠绕着他，提醒着他那“面首”的身份。
他一把扯开那碍事的衣袍，任由其滑落在地。裸露的皮肤接触到夜半微凉的空气，激起一阵战栗，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腔中沸腾的杀意。
寝殿门口守着的另一个宫女听到动静，刚睁开眼，还没看清来人，便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劈晕过去，软软倒地。
厚重的殿门被“砰”地一声推开，狠狠撞在两侧墙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彻底撕裂了雨夜的宁静。
内殿奢华香暖的空气中，李明月已被惊醒，正拥被坐起，惊疑不定地望过来：“何人放肆——？”
她的质问，在下一瞬看清来人时，硬生生断在了喉咙里。
闪电划过，将那高大的、赤裸着上身、布满新旧伤痕的身影照得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也照亮了他脸上那冰冷、疯狂、足以令万物冻结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