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时,苏晚给了他一本线装笔记本,封面是浅牛皮纸,上面用朱砂盖了个“玄”字印:“每天写一页字,不用管好不好看,就写你心里的感觉。断笔了就停一停,想想为什么断;长笔了就顺着走,看看能走到哪里。笔迹是镜子,能照出你心里的卡点——找到卡点,才能突破。”
林野把笔记本揣在怀里,像揣着个烫手的宝贝。车开出老巷时,雨停了,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金。他摸出手机,给转让花店的老板发了条消息:“对不起,花店我不转了。”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他觉得堵在胸口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第二章 线条阴阳:在断与连之间找平衡
员工大会定在周一上午九点,林野提前半小时到了公司。他把转型方案摊在会议桌上,方案里写着“设计+花店”的模式:小周负责花艺设计,老吴管花店运营,小陈继续对接设计项目,还加了“每周花艺体验课”的计划——这些都是他昨晚在笔记本上写的,笔尖划过纸面时,断笔少了很多,长笔多了起来,“花艺”两个字的草字头,终于敢舒展地写出来。
可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时,他的心还是提了起来。小陈抱着笔记本进来,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墨;老吴拎着保温杯,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小周最后进来,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设计稿,是上周被客户打回的文旅项目方案——那方案上的“文旅”两个字,被改得黑乎乎一片,像团解不开的乱麻。
“今天找大家来,是想聊一下公司转型的事。”林野把方案推到桌子中间,指尖在“花店”两个字上顿了顿,“我们开一家花店,和设计业务结合,大家……”
“林总,你是不是早不想做设计了?”小周突然站起来,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手里的设计稿被攥得更皱,“上次文旅项目,我改了八版,你说‘算了,不接了’;上周的logo设计,客户都点头了,你又说‘再想想’——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做的设计,不如你画的画?”
林野的喉咙发紧,像被笔尖堵住。他想起文旅项目的客户,非要在古镇入口加十个广告位,他明知会破坏整体设计,却还是让小周改,因为他怕丢了单子,怕发不出工资;想起小周工位上摆着的多肉,每次加班她都会给多肉换位置,眼里的光比看设计稿时亮多了——可他不敢说“对不起”,也不敢说“我怕”,只能把话咽回去,像写“抱歉”时,总在“欠”字的竖笔上断住。
会议室里的空气凝固了。小陈低头翻着笔记本,老吴喝着保温杯里的水,发出“咕咚”的声响。林野看着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骗子,躲在“转型”的借口后面,不敢承认自己的懦弱——不敢对客户说“不”,不敢对员工说“怕”,更不敢对自己说“我累了”。
大会不欢而散,林野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翻着苏晚给的笔记本。前七天的字迹,断笔密密麻麻,“坚持”的“持”字竖钩断了两次,“梦想”的“梦”字草字头挤成一团;第八天的字迹,有了几条长笔,“花店”的“花”字草字头舒展了些,“设计”的“设”字言字旁不再歪歪扭扭。他在笔记本上写:“小周的眼睛红了,老吴的眉头没松过,我是不是错了?”笔尖落下时,又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