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代价很快悄然而至。
起初是轻微的头痛,尤其是在长时间凝视那些刚刚显影、还带着湿气的照片之后。他以为是暗房空气不流通和幽绿灯光的影响。
接着是时间感的轻微错乱。有时他会突然愣住,需要花几秒钟才能想起今天是星期几,或者自己刚才正要做什么。就像大脑里的时钟偶尔会卡顿一下。
真正的恐惧来自一次普通的冲洗。
他拍摄的是一处八十年代老式居民楼的锅炉房旧址,如今已废弃。据说那里很多年前曾发生过一次小规模的爆炸事故。
显影液中的影像逐渐浮现出过去的样子:锅炉正在运行,仪表盘上指针晃动,一个穿着工装、戴着鸭舌帽的老师傅正拿着扳手在检查管道。一切正常。
林凡稍微松了口气,准备将照片夹起放入停影液。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照片最边缘的阴影里——那个本该是堆放煤块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下意识地凑近了一些,幽绿的光线照射着相纸。
那不是煤堆的阴影。
那是一个模糊的、类人的轮廓。它似乎蜷缩在角落里,但头部却以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转向了镜头方向。
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片更深邃的黑暗,但林凡却无比确信——它在看。穿透了时间,穿透了相纸,正在凝视着显影液旁的他。
守则第四条像警报一样在他脑中炸响:“……凝视……不得超过三次呼吸循环……若看到不应存在之物……”
他猛地惊醒,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照片整个摁进了定影液里,仿佛那不是一张相纸,而是一条需要被立刻制服的毒蛇。随即他飞快地关闭了暗房灯源。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浓得化不开。只有药水刺鼻的气味变得更加清晰。
他站在原地,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他严格按照守则要求,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努力去“感知”。
黑暗中,听觉变得异常敏锐。他听到定影液里照片微弱的气泡声,听到远处水管滴答的水声,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轰鸣。
然后,他似乎真的听到了一点别的声音——极其细微,像是有人在黑暗中,站在他身后极近的地方,缓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恐惧攫住了他。他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一两分钟,却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那被注视的毛骨悚然感渐渐褪去,周围的空气似乎重新开始流动。
他颤抖着打开灯,幽绿的光芒再次亮起,一切如常。他看向定影液中的照片,那片阴影区域因为过度定影而变得一片死黑,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逃也似的冲出了暗房,甚至没来得及收拾器材。
陈先生还在整理档案,看到他苍白着脸、踉跄跑出来,只是抬了抬眼皮,仿佛早已司空见惯。
“看到东西了?”他平淡地问。
林凡喘着气,点了点头,说不出话。
“规则不是用来挑战的,是用来保命的。”陈先生低下头,继续他的工作,
“下次,反应更快点。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