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半个月，鞋子磨破了底。我坐在路边，拿出那双布鞋穿上，大小正好。鞋底软软的，走在石子路上也不疼。我想起她纳鞋底时，手指上的茧子，比爹的手掌还厚。
又走了一个月，到了镇上。听说官府正在招兵，管吃管住。我咬咬牙，剪掉了长发，女扮男装报了名。领军装的时候，老兵嫌我瘦小，我说我能扛枪，能打仗。
军营里的日子很苦，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训练。我比别人都努力，因为我知道，只有变强，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想保护的人。夜里站岗的时候，我会拿出银簪，放在月光下看，簪头的梅花被血渍浸得发黑，却依旧好看。
三年后，我成了百夫长。跟着军队剿匪，杀了很多流寇。每次刀起刀落，我都会想起继母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血债，总要用血来偿。
这天，我们剿平了最后一股流寇。头领被我亲手斩于马下，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极了当年欺负继母的那个流寇。我收起刀，望向家乡的方向，桃树下的坟，应该长满青草了吧。
战争结束后，我辞了军职，带着攒下的军饷回了村。村子还是老样子，只是多了些新坟。我走到桃树下，墓碑上的“娘”字被风雨侵蚀得有些模糊。我蹲下身，轻轻抚摸着木牌，眼泪又流了下来。
“娘，我回来了。”风吹过桃树，叶子沙沙响，像是她在回应我。我在村里住了下来，用军饷买了些粮食，分给了剩下的村民。有人问我是谁，我说我是阿禾，是那个被继母养大的孩子。
春天的时候，桃树又开花了，粉粉的一片，像她笑起来的样子。我坐在桃树下，拿出那双布鞋，鞋面上已经起了毛边，却依旧完好。我知道，她一直在我身边，陪着我好好活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成了村里的里正，带领大家开垦荒地，兴修水利。村里的日子渐渐好起来，再也没有流寇敢来。孩子们在桃树下嬉戏，笑声清脆得像风铃。我看着他们，想起自己小时候，继母也是这样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春水。
又是一年桃花开，我站在桃树下，手里拿着那支银簪。阳光透过花瓣洒下来，落在簪子上，折射出温暖的光芒。我知道，继母在天上看着我，她会为我骄傲的。因为我不仅好好活着，还让更多人好好活着。
“娘，你看，桃花又开了。”我轻声说。风吹过，桃花瓣簌簌落下，像是她温柔的拥抱。我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早晨，她把麦饼塞给我，轻声说：“阿禾，要好好活着。”
是啊，娘，我好好活着呢。而且，会一直好好活下去。
我在桃树下站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将桃花染成金红色。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嬉笑声，他们跑过田埂，朝家的方向奔去。这样的平静，在几年前是难以想象的。
“里正！里正！”一个年轻的声音从村口传来。我转身，看见小石头气喘吁吁地跑来。他是村里张寡妇的儿子，今年刚满十五，却已经能帮衬着家里干不少农活了。
“慢些说，怎么了？”我问道，将银簪小心地收回怀中。
“村、村口来了几个人，说是从北边逃难来的，想讨碗水喝。”小石头抹了把额上的汗，眼睛亮晶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