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点点头,“带我去看看。”

自战事平息后,偶尔会有流民经过我们村。大多是家园被毁,往南边寻亲去的。我吩咐过村民,若有落难之人经过,能帮便帮一把。继母生前常说,人活一世,谁没个难处。

村口老槐树下,果然有三个人影。一个老者,一对年轻夫妻,看衣着像是从远道而来,风尘仆仆。那老者拄着根木杖,背佝偻得厉害。

“老人家,从哪儿来?”我上前问道,示意小石头去取些水和干粮。

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我,“从北边来,家乡闹了水灾,颗粒无收啊。”他的声音沙哑,像是许久未进水米。

那对年轻夫妻站在老者身后,女子腹部微微隆起,似是有了身孕。男子护在她身前,眼神警惕地看着我们。

我心里一软,想起了多年前我和继母逃荒的日子。“若是不嫌弃,村里还有些空屋,可以暂住几日再做打算。”

老者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化为感激,“多谢贵人,多谢贵人。”

我安排他们在村西头一处空屋住下。那屋子原本住着李老汉,去年冬天走了,留下这间土屋。村民们听说来了逃难的人,纷纷送来被褥和吃食。战乱刚过,大家更能体会流离失所的苦楚。

夜里,我提着一篮馍馍和咸菜去看他们。那年轻男子开门时,眼神中的警惕已消散大半。

“多谢里正收留,”他说道,声音比看起来要年轻许多,“我叫周平,这是我内人秀娘,那位是我岳父。”

我点点头,将篮子递给他,“村里没什么好东西,将就着填填肚子。”

秀娘从屋内走出,接过篮子,忽然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里正…可是姓陈?”

我微微一愣,“你怎么知道?”

她眼睛一亮,“可是叫阿禾?”

这下我彻底愣住了。这些年来,村里人都叫我里正,少有人直呼我的本名。

周平见状,急忙解释道:“里正莫怪,我们路上遇见过一位老兵,说是曾与您一同服役,描述过您的样貌。说您眼角有颗痣,眉间一道疤,是当年与流寇搏斗留下的。”

我下意识摸了摸眉间的疤痕,那是继母去世那夜,我被流寇的刀划伤所留。

“那位老兵可说了名字?”我问。

“说是姓赵,人称赵老四。”周平道。

我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赵老四,当年军营里与我同帐的老兵,总爱讲些家乡的趣事,训练时没少照顾我。战后听说他回了北方老家,再无音讯。

“他还好吗?”我问,心中涌起一阵暖意。乱世中能得知故人消息,实属难得。

周平脸色暗了暗,“我们遇见他时,他正病着。说是旧伤复发,怕是熬不过那个冬天了。他托我们若是路过这里,替他向您问个好。”

我沉默片刻,心中怅然。战争留下的创伤,远不止肉眼可见的那些。

“他还说了什么吗?”

秀娘接过话头,“他说您是他见过最勇敢的兵,明明是个女子,却比许多男子都强悍。还说…”她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