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光阴里,甄先生的军绿色大衣口袋里总装着两样东西:给她的奶糖,和记着她例假的小本子。有次在西安爬城墙,她踩着高跟鞋走不动路,他二话不说蹲下来背她,军靴踏在青砖上咚咚响,汗水浸透的肩章蹭着她的脸颊,他却笑着说 “这点重量,比拉练轻多了”。那时她趴在他背上数城砖,数到第一百八十块时,他突然说 “等我退伍,就把咱陕西的窑洞刷成你喜欢的浅蓝色”。冬夜里她加班,手机突然亮起,是他坐了一夜火车出现在公司楼下,手里捧着保温杯,姜汤还冒着热气。最让她记挂的是那年在夜市,有醉汉吹口哨挑衅,他把她护在身后,拳头捏得发白,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在部队练过格斗的男人,为了不吓到她,硬生生忍下了那口气。
甄家的四合院在陕西市区像座小城堡,红木家具上摆着他得的军功章,父母是穿着中山装的公务员,见她第一面就拉着说 “这姑娘眼睛亮,像咱陕西的星星”。他家的酒店 KTV 在解放路亮着霓虹,修理厂的扳手比她胳膊还粗,可他总带着她往巷子里钻,就为了买块刚出炉的黄米糕。“以后这些都给你管”,他咬着糕含糊不清地说,军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眼里的认真。她当时偷偷把这话记在日记本里,纸页边缘如今还留着被眼泪洇过的褶皱。
转折藏在成都的一场雨里。那天她正在车间核对产线报表,手机突然跳出陌生号码,是甄先生的战友,说他出差时被车剐蹭,在医院缝了七针。她攥着手机发抖,买最早的机票赶过去,却在病房门口看见穿护士服的姑娘正给他削苹果,手指轻得像落在他手背上的羽毛。玻璃窗上的雨痕蜿蜒而下,把那画面晕成一片模糊的水渍,像极了她当时看不清的未来。
“护士长人很好”,他看见她时慌乱地想坐起来,输液管晃出细碎的水珠。她没进去,在走廊里站了很久,想起他曾说 “这辈子不会让你受委屈”,想起他背她爬过的山,想起保温杯里永远温热的姜汤。这些画面突然就钝了,像被雨水泡过的纸,字迹晕成一片。她转身离开时,走廊尽头的时钟敲了三下,那声音后来总在失眠的夜里回响。
后来她才知道,那姑娘在他昏迷时守了三天,喂水擦身,记着他说过 “艳艳不爱吃香菜”。甄先生的解释像被揉皱的信纸,“我没想过要骗你”,可她已经听不清了。她退回了他送的那只银镯子,是他用第一个月津贴买的,内侧刻着他俩的名字缩写。镯子放在锦盒里递还给他时,她指尖触到他的手,那只曾为她拧瓶盖、系鞋带的手,此刻凉得像块冰。
“你该对要娶的人忠诚”,她在电话里说得平静,听着那边传来玻璃杯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