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缠斗间忽闻琵琶声促,银弦破雨而来,精准缠住刺客手腕。王云霞踏着残桅飘然而至,绯色裙裾在灰蒙雨色中灼如焰火。

“程少东家好兴致,雨中练拳?”她轻笑间弦丝收束,刺客惨叫跪地。

程鹰银针封住刺客穴道:“王姑娘怎知我在此处?”

“听闻盐课司正要拿你问罪。”她靴尖挑起刺客下巴,“这人我认得——漕帮副舵主刘三,去年还替琅琊王氏运过绸缎。”

刘三啐出口血沫:“姓王的娘们!当初你们王家许诺...”

琵琶弦骤然收紧,勒得他喉间溢血。王云霞俯身柔声:“许诺让你顶替总舵主之位?可惜你们曹帮主昨夜暴毙了。”她抛出块令牌,正是漕帮总舵主的信物。

程鹰心头骤凛。这女子三日间竟已掌控江淮最大漕帮?

雨势渐狂,王云霞忽将琵琶塞进程鹰怀中:“劳少东家拿片刻。”说着竟撕开刺客衣襟,指间金针连刺其胸腹要穴。刘三浑身抽搐,瞳孔渐渐涣散。

“你用了搜魂针?”程鹰震惊。这等邪术虽能逼供,却会令人经脉尽断而亡。

“非常时行非常事。”王云霞耳畔玉坠轻摇,“他说军械来自两淮盐运使崔大人,沉船是为掩盖盐课亏空。”

程鹰猛地想起:崔运使上月刚奏请“盐铁新政”,要将江淮盐业收归官营。

远处传来马蹄声,火把长龙逼近河岸。王云霞突然挽住程鹰跃入支流,小舟顺急流疾驰。她湿透的衣袖翻卷,露出手腕旧疤——正是穿云指造成的菱形伤痕。

程鹰猛然忆起五年前:那个夜盗程家盐引的蒙面人,被他指力所伤时也曾血溅窗纸。

“原来是你...”他指间银针微颤。

王云霞却反手亮出半块翡翠螭虎佩——正是程家祖传信物:“当年我为查家父冤案潜入程府,今次却是要救你。崔运使已调兵来拿你顶罪。”

她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沫涂在玉佩断口:“琅琊王氏与颍川程氏祖上本为同枝,今日我以血契请程少东家信我一次。”

追兵火把已映红水面,箭矢开始钉入船板。程鹰望见岸上兵卒衣角——分明是盐运使衙门的褐底官服。

“去扬州醉仙楼。”他终于开口,“找说书先生要《盐铁论》孤本。”

王云霞眼中流光微转:“可是嘉靖年间批注的那版?”

二人相视一笑,竟同时念出书中警句:“盐铁之利,在民则生,在官则死!”

小舟撞入瀑布漩涡的刹那,程鹰揽住王云霞的腰肢跃上崖壁。下方传来官兵惊呼:“嫌犯投瀑自尽了!”

幽暗洞穴中,王云霞喘息着点亮火折子。火光映亮石壁刻痕,竟是程家暗记。她忽然僵住——岩画描绘着嘉靖年间盐政案:程王两家祖辈并肩作战,最终王氏被诛九族,程氏则献出半数盐田才得保全。

“原来...”她指尖抚过先祖名讳,“程家欠王家九十七条人命。”

程鹰沉默解开衣襟,心口狰狞的箭伤赫然显露:“三年前我为救个孩童中箭,那孩子腕间...戴着琅琊王氏的长命锁。”

水珠从钟乳石尖滴落,声声敲碎二十年仇怨。洞外搜救声渐远,王云霞忽然将金针抵在自己咽喉:

“这一针还你当年穿云指。此后恩怨两清,只论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