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鹰却握住她执针的手：“且留着。待查清盐课亏空真相，你我再算总账。”
暗河倒映着二人贴近的身影。
3 煮海焚盐
扬州醉仙楼藏在十里烟花深处，雕花槅扇里飘出《霓裳》残调。程鹰扶着王云霞踏进雅间时，说书先生正拍到《盐铁论》里“笼天下盐利”的段子，醒木砸出满堂喝彩。
“二位要的嘉靖批注本。”盲眼先生从弦琴暗格抽出册子，指尖却精准点在某页：“尤其要看红笔圈处。”
泛黄纸页上朱砂刺目：“两淮岁课银二百五十万两，实收不足百万。”旁批小字更惊心：“盐政贪墨始于内帑，司礼监与盐运使共分其利。”
王云霞忽然抽走书册对着烛火：“墨迹是新的，纸页却做旧——”她指甲挑开粘连处，抖出张漕帮密信：“三日后巡盐御史抵扬，崔运使欲焚西仓平账！”
程鹰银针已抵说书人喉间：“谁派你的？”
那人呵呵一笑，扯下面皮露出宦官相貌：“干爹让咱家问程公子，可还记得光禄寺少卿程大人？”银针骤然坠地——正是程鹰叔父官衔。
窗外忽然喧嚣，火把映亮半条街。宦官尖笑：“崔运使查逆书来了！王姑娘若想见令弟...”话音未落，王云霞金针已没入其眉心。
“从后窗走。”她劈断琴身抽出软剑，“我弟在崔运使手中，西仓不得不烧。”
程鹰却返身推开前窗。火光扑面而来，他忽然朗声长笑：“崔世叔！侄儿来献《盐铁论》孤本！”说罢将假册抛向官兵，趁乱拽王云霞跃入邻屋。
二人在瓦楞间疾奔，程鹰忽问：“令弟左耳可有红痣？”
王云霞剑尖微颤：“你...”
“三日前我已救他出盐运司地牢。”程鹰踢翻追兵，“现在，该去西仓救真账本了。”
西盐仓城矗立运河畔，十丈砖墙遍布弩机。王云霞指向东南角楼：“寅时三刻守军换岗，唯此刻可入。”却见程鹰径走向正门。
“程家三代掌江淮盐印，岂无后手？”他鹰头扳指扣入石狮口中，地道轰然洞开。
幽深甬道堆满盐包，王云霞忽按住程鹰：“有硝石味。”话音未落，前方爆炸声震耳欲聋！气浪掀翻盐垛，露出背后铁甲森森——竟是漕兵持弩以待。
崔运使从军阵中踱出：“贤侄不愧程家麒麟儿，可惜...”他踢开脚边账箱，“真账早已移送京师了。”
程鹰却笑指盐堆：“世叔可知嘉靖年间王家为何被灭门？”银针突然射向顶壁悬索，千袋盐包如雪崩倾泻！
混乱中王云霞软剑如蛇，直取崔运使咽喉。忽见寒光一闪，程鹰竟用扳指格开剑锋：“留活口！”
这一瞬迟滞，崔运使已退入铁甲阵。弩箭齐发时，王云霞旋身挡在程鹰身前。箭矢穿透她肩胛，血染绯衣。
“傻姑娘...”程鹰撕下衣襟裹伤，“盐堆里埋了火油，你我都要葬于此地了。”
王云霞却咳血笑道：“少东家忘了...王家祖业原是煮海为盐？”她掷出琵琶，弦线勾住壁灯奋力一荡！灯油泼洒处，盐粒遇火骤燃蓝焰，瞬间引燃硝石。
地动山摇间，程鹰抱起她滚入盐垛暗隙。烈火吞没漕兵惨嚎，崔运使在火海中嘶吼：“司礼监不会放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