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尖利的声音在身后追着我:“跑什么?!回来!”

我不敢回头,拼命奔跑,肺叶像破风箱一样扯着疼。直到扑进自家院门,哐当一声关上木门,插上门栓,背靠着门板瘫坐在地上,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院子里,妈妈点着煤油灯急匆匆从屋里出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一回来就发现你不在...”

我扑进妈妈怀里,浑身发抖,语无伦次地讲述刚才的经历。

妈妈脸色越来越白,听完后立刻把我拉进屋里,反锁了房门。“我就知道不该让你晚上出去!那石磨...”她欲言又止,摇摇头,“睡吧,明天一早我去找李阿婆。”

那一夜我几乎没合眼,每次闭上眼睛就听见那尖利的“怎么还不过来?”和石磨干涩的转动声。

天刚蒙蒙亮,妈妈就出去了。回来时带着一位佝偻的老太太,我认出是村西头的李阿婆,据说会些“看事”的本事。

李阿婆眼睛几乎全白了,却好像能看透人心。她枯瘦的手在我头上摸了摸,又让我伸出舌头看了看,最后对妈妈说:“冲撞了。今晚得去送送。”

妈妈连连点头,塞给李阿婆一个红包。李阿婆捏了捏,揣进怀里,又瞥了我一眼:“孩子八字轻,容易招东西。这几天太阳落山就别出门了。”

我被禁足了。接下来的三天,太阳一下山我就被关在屋里,连上厕所都得妈妈陪着去院里的茅房。白天我也尽量避开晒谷场,宁愿绕远路。

但有些事情躲不过。

第四天下午,妈妈被叫去村委会帮忙填表格,说两小时就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写作业,突然听见敲门声。

“有人在家吗?”是同学小川的声音。

我开门一看,小川和他表哥站在门外,两人满头大汗,抱着个破足球。

“踢球去啊!”小川兴致勃勃地说,“晒谷场那边平整,我们去那儿踢!”

我连忙摇头:“不去晒谷场!去哪都行,就是不去那儿!”

“为啥啊?怕你外婆说的那个石磨?”小川哈哈大笑,“你也信那些老迷信?我奶奶还说后山有狐仙呢!”

小川的表哥叫大庆,是邻村来的初中生,又高又壮,也跟着嘲笑我:“城里来的就是胆子小。那石磨我晚上都去过,屁事没有!”

我被激得面红耳赤,但还是坚持:“反正我不去晒谷场。”

最后我们去了村小学的操场踢球。操场坑洼不平,但总比晒谷场强。踢到太阳西斜,小川和他表哥回家了,我独自往回走。

必经之路上,我看到一群老人聚在树荫下闲聊,外婆也在其中。我本想悄悄溜过去,却被外婆叫住了。

“乖孙,过来。”外婆招招手。

我磨蹭着走过去,老人们都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头上长了角。

“这就是你家城里来的外孙?”一个没牙的老头眯着眼问,“听说前几天晚上跑晒谷场去了?”

外婆脸色不太好看,嗯了一声。

老人们交换了眼神,窃窃私语起来。我听到只言片语:“...八字轻...”“...那石磨又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