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谷场在村东头，是一片夯实的泥地，平时晒粮食用，边上就是那扇著名的石磨。场子边上还有几个稻草堆，在月光下投出怪异的影子。
我躲在一个稻草堆后面，探出头观察。
石磨静静地立在场地中央，上盘与下盘严丝合缝，看上去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月光照在它表面，泛着清冷的光泽。四周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有风吹过稻浪的沙沙声。
“看吧，我就说是骗人的。”我小声嘟囔，既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
就在这时——吱呀。
一声干涩的摩擦声划破寂静。
我浑身一僵，屏住呼吸。
石磨纹丝不动。
也许听错了？是风吹草动的声音？
正当我疑神疑鬼时，那声音又响了——吱呀...吱吱...
这次绝不会错！是石磨发出的声音！我瞪大眼睛，心脏狂跳起来。
月光下，石磨的上盘轻微地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吃力地开始转动。那动作极其缓慢，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推动着，每转一小段就发出干涩的摩擦声。
咕噜...咕噜...
这声音比外婆描述的还要诡异，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石磨深处呻吟。我死死抓住草堆，指甲陷进稻草里，浑身冰凉。
石磨周围空无一人！没有任何东西在推动它！它就那么自己转着，一圈，又一圈，慢得折磨人。
咕噜...咕噜...
那声音钻进耳朵，直往脑仁里钻。我忽然想起外婆没说完整的话——“磨的不是粮食”。那磨的是什么？这个念头让我一阵反胃。
我想跑，但双腿像灌了铅，动弹不得。眼睛也无法从石磨上移开，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固定住了。
石磨转动的速度渐渐加快了，声音也不再干涩，变得滑腻起来，像是磨盘间沾了什么湿滑的东西。月光照在石磨表面，我似乎看到有些暗色的液体从磨缝中渗出来。
是幻觉吗？我眨眨眼，再看时液体不见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磨盘后方传来：“乖孙...”
我浑身一颤。是外婆的声音！她回来了？
“过来...帮外婆搭把手...”那声音又响起来，轻柔，缓慢，确确实实是外婆的语调。
理智告诉我应该回答，应该过去，但某种本能让我僵在原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外婆？”我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哎...过来呀...”那声音从磨盘后的阴影里传来，甜得发腻，不像平时外婆的语气。
我下意识地迈出一步，然后又停住了。手在裤兜里无意识地摸索，碰到了妈妈给的那个小布包。糯米...辟邪...
就在指尖触碰到糯米的瞬间，石磨的转动戛然而止。
整个晒谷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虫鸣都消失了。那寂静比刚才的磨盘声更可怕，压得人耳膜发痛。
阴影里的声音顿了一下，随即猛地拔高，变得尖利刺耳，完全失去了外婆声音的特征：“——怎么还不过来？”
那声音像玻璃刮过铁皮，刮得我脑仁生疼。我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没命地往家跑，拖鞋跑掉了也顾不上，赤脚踩在碎石路上扎得生疼也不敢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