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血染刑台
冷风裹着铁锈般的血腥,直往鼻腔里钻。
仰面躺在玄武岩砌成的刑台上,石板的寒气透过单薄的囚衣,一寸寸吞噬体温。
眼皮灌了铅,假死药把灵魂锁在躯壳深处,连睫毛都抬不起。
“半个时辰后醒,到时候我来接小姐。”木香临别的话在耳边回响。
四周横陈的,是我沈氏全族的“尸首”。
祖父的白发黏在血泊里,仍保持着被按跪时的倔强弧度;父亲的右臂折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却固执地护在母亲身前,仿佛死后还想替她挡下一刀。
胸口像被钝锯缓慢拉扯,疼得发不出声,原来哀嚎到极致,是无声的。
“都死透了?”魏承泽毒蛇般的嗓音掠过耳畔。
刽子手谄笑:“回丞相,都断气儿了。”
“是吗?去!拿烙铁来。”烙铁烧得通红,烤焦了垂落的发丝。
不远处,某个族兄假死被戳破,短促的惨叫声像被掐断的弦,戛然而止。
冷汗浸透囚衣,贴背冰凉。
魏承泽的靴尖,离我只有半尺,靴底沾泥,泥里混着我沈氏族人的血。
不,不能死,我要报仇,乳娘和木香还在等我。
指甲掐进掌心,借着这股劲,咬破舌下的药囊——祖父留的“尸变散”,腥苦的铁锈味灌满喉咙。
药性发作极快,皮肤下窜起黑紫的尸斑,四肢僵直,连心跳都被冻住。
烙铁贴上左肩,皮肉“嗤啦”一声,焦糊味冲鼻,我纹丝不动,睫毛都未颤动。
“丞相,都死透了。”刽子手长舒一口气。
魏承泽沉默片刻:“扔去乱葬岗,喂狗。”
我像破麻袋般被拖上板车,右臂撞在石阶,骨裂声清脆如冬日冰凌,疼,却痛快。
我活下来了,魏承泽,你且等着。
我会去找你的,用你的血,来祭奠我的族人。
板车吱呀摇晃,纸钱被风卷着,啪啪贴在脸上。
2 生死线
祖父的手垂在半空,离我指尖只一寸,却隔了生死。
衙役们笑着说沈家女眷死了倒也干净,说丞相英明。
我把每句话,连笑纹的弧度,都一起刻进骨髓。
指缝里还留着断肠花粉,总有一日,要让他们肠穿肚烂,让他们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板车骤停,我被抛进腐土,烂叶与尸臭涌入口鼻,却比刑台更香甜,这是“生”的味道。
衙役的骂声远去,夕阳从云缝中倾泻,像神佛的最后一次垂怜。
药性在血脉里褪潮,指尖微动。
木香声音压得很低,且发抖:“小姐?”
我想回应,却只呵出一缕白雾。
她扑来抱住我,浑身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却死死箍住我:“活着……太好了,小姐真的活着!”
我靠在她单薄的肩上,嗅着她发间熟悉的艾草香,身体还僵硬如尸,心脏已擂起复仇的鼓点。
她背起我,踉跄却坚定地往乱葬岗深处走,那里有她早藏好的马车。
夕阳西沉,乱葬岗的磷火次第亮起。
数着那些幽蓝的光点,一颗,两颗……像数着魏承泽余下的时辰。
伏在木香背上,无声笑了,眼泪砸进她衣领,滚烫。
“去城隍庙。”木香脚步一顿,没问什么,只是调转方向。
原以为逃出了地狱,可是真正的炼狱,是眼睁睁看着守护你的人,为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