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看别人家儿子！自己生去呀！”
妈妈被气得浑身发抖，拽着我跌跌撞撞离开。
焦姨还在后头嚷：“可把你厉害的！上过学也没让你生个男娃！”
“死了都没人给摔盆！”
这句话刺得妈妈停了脚步，脸色发白。
她是大院里唯一上过高中的女人，若不是高考出了意外，她一定能考上大学的。
这是她的骄傲。
我用了最大的力气，一把将柿子砸在她身上：“谁稀罕你的烂柿子！”
柿子黄色的汁水糊了她一脸。
她抹着脸追了过来：“小崽子，赔钱货！你奶怎么不淹死你！”
我拉着我妈往回跑：“妈，你别生气，咱们回家！”
4
回到家，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爸爸说：“都说了你别去，吃点亏就吃亏吧。你弄得这么僵，以后我们兄弟还咋处。”
爸爸没有关心，只有指责。
妈妈没有理会他，抖着嘴唇给我上药：“你要是男孩该多好。”
我仰着头：“妈，你别哭，是我不懂事儿。”
“我以后不打架，奶奶肯定会回来。”
妈妈再也控制不住，脸上下起了大雨：
“是妈没能耐，是妈对不住你。”
她亲着我的额头，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我脸上：
“你要好好学习。”
“把男娃都比过去！”
“把他们比过去！”
“知道吗！”
妈妈的眼睛里有光，也有火。
眼泪钻进我的衣领，湿湿的。
“妈，我要比他们都厉害，谁都不能欺负咱俩。”
后来，妈妈还到处找别人不要的旧书给我。
他们笑她：“你给你闺女看这个还不如教她烧烧火。”
“眼瞅着上学了，过几年也能嫁人了。”
“饭做得好，婆家还能多挑挑。”
妈妈反驳他们：“我闺女是要上大学的！”
她的话引来嘲笑：“好好好，让你闺女上大学！”
“上了大学再嫁人！”
我不知道什么是大学，但这些话刺人。
我大声喊道：“我就要上大学！”
那天之后，妈妈不再让我干活，每天教我认字。
爸爸也找到了下岗后的第一份活，蹬三轮车。
没有结局的《安徒生童话》，画满小人儿的《自然》课本成了我的认字书。
我成了最早出发上学的孩子。
昏黑的上学路上，和着鸡鸣的是我的脚步声。
有“坏心眼的”大孩子吓我，说巷子里有狼。看着我害怕的样子他们大笑着跑开。
开始几天我大声唱歌壮胆。
几周后，我能熟练地捡石头赶野狗。再后来我不再被野狗分走眼神，背着新学的古诗赶路。
“妈妈，我今天又被老师表扬了。”
“我又遇见了那些狗，但是我一点都不怕。我是不是可厉害，可懂事了！”
妈妈摸着我的头说：“一刀真懂事！”
5
穷人的孩子没有太多的时间等待成长。
在其他小孩用零花钱买两毛一包的辣条时，我已经学会了砍价。也因为这样的穷酸，没有交到过什么朋友。
“怎么又是你？都说了最低一块钱，少了不卖，别捣乱！”
我踮起脚，望向架子顶上的水彩笔：“姨，我就六毛钱，你就便宜点吧。美术老师说上课必须有彩笔，不带我就要挨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