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极了“她”?
哪个“她”?
是三年前病逝的端慧皇贵妃?还是一年前冲撞了太后被打入冷宫最后投缳自尽的李美人?抑或是更早以前,那些在她入宫前后便如同昙花一现、匆匆凋零的妃嫔?
她们都曾或多或少地,拥有一些与他口中“最爱”相似的特质。
而她沈未晞,不过是其中最得宠、最持久的一个。
只因她学得最像,最温良恭俭让,最善解人意,最懂得如何在他需要时,垂下那双他挚爱的、酷似某人的眼眸,露出恰到好处的、悲悯温柔的微笑。
宠冠六宫三年,她以为自己至少是个昂贵的替身。
今日才知,竟连替身都算不上。
只是个……赝品中的赝品。连眼角缺了的那一点,都需要后来添补。
掌心的刺痛一阵阵传来,她却只觉得想笑。
为这荒唐的三年,为那些她精心演出的温婉解意,为她曾偶尔生出、却迅速被自己掐灭的可笑涟漪。
冷风从窗隙钻入,吹得她浑身一颤。
翌日午后,天色阴阴沉沉,像要塌下来。
沈未晞只带了贴身的宫女阿芷,一路往宫苑最偏僻的西北角行去。美其名曰,雨后初霁,去收集梨花蕊上的清露,用以烹茶。
阿芷提着小玉瓶,跟在身后,神色间却有些不安:“娘娘,前头再过去,就是……就是冷宫的地界了。那边晦气得很,怕是没有什么好梨花。”
“本宫倒是觉得,那边的花开得比御花园的更自在些。”沈未晞语气平淡,脚步未停。
绕过一片荒芜的竹林,残破的宫墙显露出来。墙头荒草萋萋,朱漆剥落,露出里面灰败的坯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陈旧的腐朽气息,与御花园的富丽甜香截然不同。
确有几株老梨树从冷宫墙内探出枝桠,花开得凄白一片。
沈未晞随意指了一处:“去那边看看。”
阿芷应声而去。
沈未晞站在原地,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斑驳的宫墙。墙根下,泥土因前几日的雨水冲刷,有些松动,露出一角被埋藏的瓷白,在灰败的环境中格外扎眼。
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蹲下身,用指尖拨开那处的湿泥。
触手冰凉坚硬,竟是一只被遗弃已久的玉枕。玉质算不得顶好,埋得久了,沁色深重,边缘处还有一道明显的裂痕。
也不知是哪个失宠的妃嫔遗物,被弃置于此,经年累月,竟被雨水冲出了一角。
沈未晞正欲起身,目光却猛地顿住。
那玉枕的裂缝深处,似乎塞着什么东西,一卷泛黄的绢帛。
她的心莫名一跳。环顾四周,阿芷还在不远处背对着她专心收集花露。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用手指抵住那裂缝,用力一掰——
“咔嚓”一声轻响,本就脆裂的玉石应声破开更大一道口子。
一卷小小的、色泽暗沉的绢帛落入她手中。
触手滑凉,带着埋藏地底多年的阴湿气。
她缓缓站起身,背对着阿芷,将那卷绢帛纳入宽大的袖中。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撞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阿芷,”她的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露水收得如何了?本宫忽然有些乏了。”
回到奢华煊赫的长春宫,屏退了所有宫人。
沈未晞独自一人立在窗边,指尖微颤地展开了那卷绢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