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宫第一天就被封了贵妃。
因为皇帝说我的眉眼像极了他最爱的女人。
整整三年,我扮演着温婉解语花的角色,宠冠六宫。
直到我在冷宫墙角下,挖出那幅藏在玉枕里的前朝皇后画像。
画中的女子与我竟有九分相似,唯独眼角多了一颗泪痣。
而落款处的日期,竟是十年前。
当晚皇帝又宿在我宫中,指尖缱绻地抚过我的眼角: “若是这里再有一颗痣,便是十成十地像她了。”
我倚在他怀里轻笑:“臣妾明日就点上。”
转身却用指甲掐破了掌心。
原来这些年,我连替身都算不上。 只是个赝品中的赝品。
殿内红烛高燃,流下的烛泪一层叠着一层,像凝固的血琥珀。
空气里弥漫着甜糜的龙涎香,混杂着情欲褪去后那点微腥的暖热。萧衍的手仍流连在沈未晞光洁的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指尖带着事后的慵懒与占有。
他的声音也是懒的,含混着,落在她耳畔。
“晞儿今日,似乎格外柔顺。”
沈未晞的脸颊贴着他明黄色的寝衣,冰凉的丝绸熨着微烫的肌肤。她眼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声音又轻又软,裹着蜜糖似的:“陛下不喜吗?”
萧衍低笑了一声,胸腔微微震动:“喜。怎会不喜。”他的指尖抬起,缓缓抚过她的眉,她的眼,那目光痴迷又带着一丝难以触及的飘忽,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
三年了,沈未晞早已习惯这样的目光。
从她踏入宫门的第一天,在丹陛下跪迎圣颜,抬头瞬间望见天子眼中那抹几乎将她吞噬的惊艳与震荡时,她就知道,自己因何而被选中。
“爱妃这双眼,”萧衍的指腹温热,一遍遍勾勒着她眼部的轮廓,语带醺然,“尤其是垂眸时的神态,像极了她……像极了朕梦里,都求不得的人。”
他的叹息带着滚烫的温度,埋入她颈窝。
“若是这里……”他的手指再次徘徊在她眼角,力道稍稍加重,仿佛想凭白捻出什么痕迹,“若是这里再有一颗痣,小小的一点,便真是十成十地像她了。”
殿内烛火“噼啪”轻爆了一声。
沈未晞依偎在他怀中的身子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旋即更软地贴上去。她仰起脸,唇角弯起最柔媚的弧度,眼波流转间盛满了他熟悉的、毫无阴霾的仰慕与顺从,声音甜得发腻:“这有何难?陛下若喜欢,臣妾明日就用笔点上,日日都为陛下点着。”
萧衍似是极为愉悦,哈哈笑了两声,将她搂得更紧,沉溺在这份他亲手塑造出的温顺仿制品带来的满足中,很快呼吸便变得均匀绵长。
确认他已然熟睡,沈未晞嘴角那抹精心勾勒的笑痕一点点淡了下去,最终消失无踪。
她轻轻拨开他环抱的手臂,赤足踩在冰凉的金砖地上,无声地走到窗前。窗外月色凄清,庭中梨花树影婆娑。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保养得宜、染着鲜红蔻丹的指甲。然后,缓缓收拢手指,冰冷的指尖狠狠刺入柔软的掌心。
尖锐的痛楚蔓延开,却远不及心口那处突如其来的、冰锥刺入般的寒凉。
原来如此。
原来不止是眉眼,连那一颗不曾存在的泪痣,都是评判她这赝品是否合格的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