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声音在发抖，无法抑制地剧烈发抖。
她微微偏了下头，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似乎在我极致的惊骇反应中确认了什么。那抹冰冷的探究慢慢沉淀下去，换上了一丝……更复杂的情绪。但绝不是恐惧，也并非简单的困惑。
“一种……很冷，很重的味道。”她轻声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砸在我的心脏上，“像放在冰箱里很久很久的铁……又像海边岩石缝里死掉发僵的海鸥……”
她描述得太过具体，具体得让我毛骨悚然。
“我……”我踉跄了一下，几乎站不稳，下意识地抬手，是想捂住自己的嘴阻止呕吐，还是想捂住她的嘴阻止那些可怕的词语？我不知道。
我的手指在接触到空气时，自己都仿佛嗅到了那上面附着的、来自无数次轮回的死亡气息。
“是错觉吧，莉娜，”我语无伦次，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尽管知道那稻草也是虚无，“可能是……是海风带来的……什么死鱼……或者别墅里……”
她沉默地看着我，那沉默比任何追问都更有力量。引擎低吼着，像一头不耐烦的野兽。
然后，她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
“不是的。”她说。
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定。
完了。
这两个字像丧钟一样在我脑海里敲响。
她知道了。她感觉到了。即便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穿透了轮回的屏障，嗅到了我身上那洗刷不掉的、来自无数次失败的死亡印记！
之前的每一次，无论我做什么，命运是通过外界因素——花盆、火灾、沉船、树枝、车祸、爆炸——来修正轨迹。而这一次，变故发生在了她本身！发生在了我这个轮回者身上！
她不再是那个全然无知无觉、走向命运终点的少女。
她看到了我。看到了我身上的“味道”。
巨大的空白之后，是更加巨大的、足以摧毁一切逻辑的混乱和狂潮。计划全盘打碎，“陪她赴死”的悲壮成了一个可笑的白痴念头。如果她察觉了，如果变量是她本身，那……
那是不是意味着……？
一个微弱的、几乎不敢让其诞生的火星，在无尽的冰封绝望下，猛地闪烁了一下。
卡丁车完全停了下来。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回头的姿势，看着我，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在审视。
我站在原地，如同一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囚徒，暴露在她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目光下，无所遁形。海风吹过，我冷得浑身发抖，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格格作响。
尸体的味道。
她闻到了。
第七次。
她闻到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沙滩，阳光，海浪，一切都变得极不真实，扭曲晃动起来。
我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任何一丝属于“莉娜”的、我熟悉的痕迹，却仿佛看到了一层我看不透的薄雾。
最终，我听到一个完全不像我自己的、破碎颤抖的声音问：
“……莉娜……你……究竟是谁？”
她的眼睛眨了一下。那层薄雾似乎波动了一瞬，但并未散去。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微微蹙起了眉，像是在努力回忆或者感知什么极其遥远模糊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