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瞬间重归死寂，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就在这时，楼上传来一声清晰的咳嗽，是爷爷的声音。
但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完全相同的咳嗽声接连响起，一次比一次响亮，一次比一次扭曲，仿佛有无数个看不见的爷爷，在同一个房间里，用同一个喉咙，同时咳嗽。
母亲猛地站起，碰翻了水杯。
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惊恐地望着天花板，嘴唇无声地颤抖。
那诡异的咳嗽合奏持续了整整一分钟，才戛然而止。
死寂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仿佛有了重量。
“你看到了吗？”母亲的声音细若游丝，“它们不肯离开……所有的声音，都不肯离开……”
那一夜，我彻夜无眠。
老宅的每一丝声响都被无限放大。
就在我意识朦胧之际，一种新的声音加入了进来，是无数细碎的低语，从四面八方传来，从墙壁、地板、天花板的缝隙中渗出，交织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
我屏住呼吸，分辨出一些破碎的词句：
“……谷底……有东西……”
“……别惊动……”
“……瓶子满了……”
“……回声……要吃人了……”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所有声音瞬间消失。
但我知道它们没有离开，只是暂时隐匿。
我点亮蜡烛，将耳朵贴在冰冷的北墙上。
起初一片死寂，但渐渐地，一种极细微的、有节奏的振动传来，仿佛无数看不见的虫豸在墙体内部蠕动、低语，传递着纯粹的恶意与饥渴。
就在我因恶心眩晕而退开时，一个声音清晰地在我耳边响起，冰冷、贴近，不带任何感情：
“我们听见你了，林哲。很快，你就会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2 声音的伤痕
清晨，回音谷被灰白的浓雾笼罩，寂静得如同坟墓。
我一夜未眠，那些低语仍在脑中回响。
下楼时，看见母亲正用布条仔细包裹餐具的握柄，防止它们碰撞出声。
她用口型问我：“睡得好吗？”
我摇摇头，决定先不告诉她昨晚的遭遇。
早餐是冰冷的饭团，母亲不敢生火，说点火的声音“太响”。
这种极端的谨慎让我喘不过气。
我决定出门，去亲眼看看这个村子到底变成了什么样。
村庄比记忆中更加破败，但更令人不安的，是那些尚有人居住的房屋。
窗户被木板钉死，门缝塞满布条，烟囱里没有一丝炊烟。
整个村子像被抽走了生命力，在寂静中潜伏着无形的恐惧。
我注意到地上有奇怪的痕迹，不是脚印，而是一种螺旋状的压痕，仿佛有什么沉重而不断旋转的东西被拖行而过。
痕迹在潮湿的土路上格外清晰，一路延伸向村子中央的广场。
广场上空无一人，痕迹在中央一片异常光滑的水泥地上消失了，那片水泥地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反复碾压、抛光过。
“你不该来这里。”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看见了春玲。
她站在广场边缘的槐树荫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她曾是我儿时最活泼的玩伴，如今却变得消瘦、苍白，只有那双大眼睛依旧明亮，此刻却盛满了挥之不去的焦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