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狂风骤起,吹得几扇窗户摇摇欲坠,烛火摇曳中,春桃突然扯住她衣袖:"奴婢想起来了,今早二小姐送来盒玫瑰酥,说是给夫人补身子……"
妆奁底层躺着鎏金食盒,八枚酥点做成海棠花样。婉仪用银簪戳开一枚酥点时,簪头突然传来细微震颤。夹心的红豆沙泛着诡异青芒。她将酥点凑近烛火,一股子腌臜气味钻入鼻腔。
"玉瑶从哪得的红豆?"
"说是大少爷赏的暹罗贡品…………"春桃突然捂住嘴,"三日前大少爷出门时,好像也提着个暹罗纹锦囊!奴婢想、想起来了,就那日……当晚看门的黄狗子就是吃了掉在地上的豆子,然后呕得翻肠倒肚的,毛色褪得比豆腐还白净。"
铜镜中映出婉仪煞白的脸。她扯断珊瑚耳坠,将珍珠坠入红豆沙。不过半盏茶功夫,珍珠表面便如同被百足蜈蚣爬过,裂痕里还渗着青黑的毒涎——这是莫砚礼在日记上教她的验毒法,唯有砒霜能让珍珠起裂。
…………
“恩公可知吾兄与妹缘何害我母女?”
莫砚礼摩挲着日记上浮现的字迹,不敢轻易下笔。修正力的反扑如毒蛇吐信,每一次干预,都可能引来更凶险的变异。
档案馆泛黄的县志摊在桌面,一行不起眼的附注引起他的注意:“…………府内查获砒霜一匣,据供曾家婢言及,乃大少爷曾明德数日前自外带入…………”
斟酌片刻,他在日记上郑重写下:“玉瑶非敌。查其母遗物长命锁,或有隐情……” 写完又顿了顿,添上一句:“另……婉仪小姐,不必称我为恩公,叫我莫砚礼就行了。”
…………
暴雨前的闷雷碾过雕花窗棂,玉瑶正对着西洋镜调整鬓边新打的赤金蝴蝶簪。
婉仪挑开珠帘时,玉瑶指尖的玫瑰胭脂在瓷盏边沿刮出刺耳鸣响。
"哟,姐姐不在佛堂给夫人抄经,倒有空来赏我的新簪子?"她故意将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镜面,"听说夫人吐了三天三夜,可别是吃错——"
"你初七送来的玫瑰酥还剩半盒,"婉仪将鎏金食盒重重搁在案几上,掀开的酥皮里爬满铜绿色霉斑,"门口的黄狗吃了一口和里面同样的红豆,今早毛色褪得比宣纸还白。"
玉瑶手中的螺子黛"咔"地断在镜面,裂纹恰好割裂她瞳孔里骤缩的光:"畜生肠胃弱,倒怪起…………"
话音未落,窗外炸开的闪电照亮食盒内侧——暹罗纹锦囊的暗绣处,赫然是她半月前送给长兄的缠枝莲香囊针脚。
"妹妹可知暹罗皇室验毒的法子?"婉仪突然扯断玉瑶鬓边的蝴蝶簪,珍珠坠子滚入雄黄酒里瞬间爬满蛛网纹。酒液裹着笔尖在镜面拖出长长一道,'砒霜'俩字刚落下就窜起绿荧荧的火苗子,活像乱葬岗的鬼火附了体。玉瑶瞧着那光景,后脖颈的汗毛都竖成了绣花针。
"兄长往红豆沙里掺雄黄时,用的可是你绣的锦囊!"
"你血口喷人!"玉瑶掀翻案几,玛瑙镇纸砸碎青砖,飞溅的糖渣粘在婉仪月白袖口。窗外忽有闪电划过,透光素绸上竟显现蛛网状暗纹——正是周氏嫁妆田的界碑拓印!
“妹妹可识得这个?”婉仪将袖口浸入雄黄酒,糖渣中的砷化物遇硫析出黑斑,“这暹罗糖霜里掺了石门矿场的雄黄粉,遇酸则显影——你送点心那日,是否碰过兄长书房的青瓷笔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