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瑶猛然想起,那日曾见长兄用笔洗中的“清水”调制药粉。此刻惊雷炸响,她恍然醒悟——所谓清水实为明矾溶液,专为在田契夹层书写隐文!
"看看这个吧。"婉仪从袖中抖出翡翠长命锁,锁芯机关被雄黄粉卡住。她将锁链浸入方才的毒酒,铜绿褪去后露出暗格里的洒金笺,血字如蜈蚣爬满纸面:“光绪十九年三月初九,曾远山以祛产后风邪为由,命妾日饮雄黄参汤。妾渐觉手颤畏光,私查药渣方知雄黄掺砒霜。陪嫁田三千亩已更名曾氏义庄,恐命不久矣,特藏真契于妆奁夹层。瑶儿谨记:凡父赐琥珀糖、厨下呈杏仁茶皆需银针验毒,更慎防通草花熏香——香气缠毒,杀人无刑(形)。”
后面又有一行歪歪扭扭的血字批注:“腊月廿三,妾强撑病体录此血书,藏于瑶儿长命锁机栝。若锁坠地开裂,则妾已遭不测。万望吾女……”
玉瑶喉头泛起酸苦的胆汁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也压不住浑身战栗,生母临终的画面如走马灯重现:奶娘用雀金裘裹住她往暖阁带,却遮不住眼角偷瞥的惊慌。十二抬描金棺椁停在祠堂,檀香压不住棺底渗出的苦杏仁味。她趁夜偷溜去磕头时,分明看见父亲用银刀挑开母亲嘴角——那抹朱砂般的暗红,正与此刻婉仪袖口的毒渍同色!
“怎么会是……”玉瑶哽咽着喉咙里的呜咽,却死死咬碎后槽牙硬吞了下去!她崩溃地“啊——!” 一声尖叫,扬手狠狠扯落整挂东珠珠帘!琉璃珠子瞬间滚落一地。当年送葬的蹊跷潮水般涌入脑海——请了八十四名高僧大做法事超度亡魂,独独不准她这个亲生女儿瞻仰遗容!棺椁从后角门抬出时,抬杠家奴的皂靴厚底在雪地上留下的深紫色拖痕,当时管事说是新漆脱落,如今想来……哪是什么漆色!分明是毒物腐蚀染料的印记!
"妹妹可知这通草熏香里缠着什么?"婉仪突然打翻博山炉,香灰遇雄黄酒泛起磷火,"你及笄那日戴的绒花,浸的可不止玫瑰露!"
玉瑶踉跄后退,腰间玉佩撞碎青砖,藏在玉珏里的半片真田契随裂缝露出。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每年腊月廿三,父亲总会亲自端来琥珀糖,而次日乳娘必定"突发急病"被遣……
暴雨几乎和玉瑶崩溃的眼泪一起落下,红松木的窗棂在豆大的雨点捶打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用来熏虫的艾草绳在穿堂风里明灭不定。曾明德急促的脚步声就是在这时突兀地传入房中。
“这雨来的好没道理,刚才还月明风清的……”被雨水打湿的长袍狼狈地撞开房门,突然瞪大的三角眼中露出狐疑的目光,“仪姐儿在这里做什么?”
婉仪心中狂跳,后槽牙咬得发酸,面上却要逼出恰到好处的泪光。
“兄长容秉,母亲病重,我只是来问问妹妹之前送的玫瑰酥有没有什么不妥,结果竟惹得瑶儿生气,争执之下不小心撞破了她的玉佩……”说话间,身体却有意无意地挡住了曾明德的视线。
“那可是娘亲留给我的双鱼佩呀!”玉瑶从惊惧中反应过来,不依不饶地抓起案上青瓷茶盏砸向铜盆,碎瓷四溅,铜盆倾覆,弄得一地狼藉,“你拿什么赔?就靠这些帮我抄的破纸吗?” 她故意将桌上一叠写好的女诫扫落在地,实则将母亲遗书混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