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她们身后,曾家库房的废墟深处,无人注意的角落,几页被大火烧焦的《女论语》残片,竟在潮湿的瓦砾和渗入的雨水中,悄然冒出了几星怯嫩的绿芽。或许来年春天,这片浸透了血泪与灰烬的土地上,真能长出江南第一片由女子亲手播种、耕耘、收获的试验棉田。一阵料峭的春风掠过废墟,卷起一片写着“行莫回头”的焦黑残纸,它打着旋儿,飘飘荡荡,最终轻轻覆盖在婉仪新拟定的《女子放足、出行、从业新章程》草案上,恰好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其中一行被朱笔划去的旧规——“女子出行需父兄或夫主手书路引,违者以私逃论”。
历史的修正力如同冬末的残冰,终究敌不过觉醒者滚烫的赤足,一步一个血印地踏碎枷锁,奔向春天。
第六章 勃朗宁淬因果链!梵火焚残局
寅时三刻,曾明德背部刺青明灭不定,剧烈的灼烧感将其烫醒。
雕花拔步床四角悬挂的驱邪香囊渗出暗红粉末,那是玉瑶离府前悄悄调换的雄黄矿渣。她将母亲周氏生前私藏的砒霜结晶研磨成粉,混入曾明德惯用的安神香。
“少爷,那两位……”管家话音未落就被踹翻在地。曾明德嘶吼着扯断香囊金线,琉璃珠崩裂一地。有颗珠子滚到床底,映出玉瑶用金刚石划刻的蝇头小楷:”此香敬赠弑母者”。这是她跟婉仪学的英文花体,曾家上下无人识得。
曾明德面目一阵扭曲,脑中神秘力量的不断撕扯早已搅乱了记忆。他大口喘着粗气,蹲下抓起管家衣襟,指甲在对方脸上抠出五道血痕:”她们逃去哪了?西跨院?白云观?”
管家被他脸上的神色吓到,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小厮颤抖的声音:“少……少爷,老爷传您去祠堂……”
“老爷”两字如同冰锥般刺进脑髓,对父亲积年的服从与恐惧将昨夜的记忆翻涌着卷出,令他瞬间遍体冰寒——
父亲暴怒嘶吼“烧光库房”,自己却鬼使神差地去婉仪经过的地方埋炸药……
祠堂昏黄的烛光下,曾老爷的紫檀烟杆敲在《曾氏祖训》的封皮上,震落经年积灰。他拿眼角余光瞥了瞥下方仍在微微抽搐的儿子,鼻孔中重重“哼”了一声。
“倷真是个孱头,点火个事体才做勿好,真介笨煞脱哉!”
曾明德跪在祠堂青砖上,看着父亲锦袍下摆的金线莲花纹。那些丝线仿佛在他眼中渐渐扭曲成梵文,形成白云观密室的”五月廿八大凶”谶语。他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后背刺青渗出脓血将身上里里外外的衣衫全部浸透。
“父亲当年……也没想到苏家的秘密竟一直都藏在您的眼皮底下吧?”
“混账!”曾老爷怒不可遏地一拍桌案,烟杆裹着劲风砸下。曾明德突然抬手攥住,鎏金烟嘴刺破掌心,血珠滚落在《祖训》的”孝”字上,墨迹遇血竟褪成”弑”字。
“您这辈子害人无数,整天总是算计来算计去,连亲儿子都不放过,这回却栽在一个素来看不上眼的小丫头身上,不知道算不算是报应啊?”
曾明德突然咯咯笑起来,左脸肌肉不受控地抽搐出狠厉模样,右脸却颤抖着露出惊恐的神色。他抓起香炉砸向祖宗牌位,炉内残留的曼陀罗花粉随气浪炸开,恍惚中在祠堂梁柱间似乎凝成女子剪影,好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