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灯惨白一片,锅里绿豆汤的气味混合着水汽氤氲上来,本是清凉解腻的味道,此刻嗅进肺里,却成了难以忍受的怪异刺激。
客厅里传来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移门外。
磨砂玻璃映出他颀长却带着冷硬棱角的轮廓。他猛地拉开了移门。
一股浓重的烟草气息混杂着残留的酒味扑面而来,呛得姜意迟喉头又是一紧。移门滑动的刺耳声还在厨房里回荡。她努力挺直背脊,转过脸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近乎可怜的询问。
“煮个汤而已,弄出那么大动静?”谢玄的目光在她苍白的脸上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眉头锁得死紧。他单手撑着门框,身体微微前倾,无形的压迫感像乌云般罩下来,目光扫过她捂住胃部的手,嘴角的弧度冰冷而嘲讽,“是怕我看不到你‘不舒服’?演点新鲜的,姜意迟!”
“演”字从他唇齿间挤出来,带着咬牙切齿的力度,像一颗烧红的子弹,猛地击穿了姜意迟强撑的最后一点意志。
她看着他,这张看了将近十年的脸,英俊如昔,线条却淬炼得冷酷陌生。那眼底深处浮动的,是赤裸裸的不信,还有根深蒂固的厌倦。所有压抑的情绪——重病的恐慌、旧日伤疤被血淋淋撕开的剧痛、照片带来的强烈羞辱、此刻这毫无信任的刻毒指责——像积蓄已久的岩浆,轰然冲破了堤坝。
她身体剧烈地一抖,再也压不住,猛地侧身冲到水池边,对着水槽剧烈地干呕起来。什么都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眼泪被呛得失控地涌出。
她剧烈地喘息着,双手死死扒住冰冷的陶瓷水槽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凸显出青白。每一次痉挛性的干呕都牵扯着腹部的隐痛,针扎一般密密麻麻地蔓延开。她像一条被丢上岸的鱼,徒劳地喘息着,被巨大的无助感深深淹没。
背后传来一声冷冷的嗤笑,如同寒冬凛冽的风。
姜意迟用力闭上眼,不敢再去看他脸上可能存在的表情。她怕自己再看下去,那根一直绷得紧紧的神经会彻底崩断,所有深藏的秘密就会在冲动中倾泻而出。
“……我……”她终于艰难地挤出一丝破碎的声音,却只发出了一个单音。
就在这时,一串流畅的钢琴曲铃声骤然响起,划破了厨房里撕裂般的寂静。
是谢玄的手机,来电显示是——苏沁。
他立刻拿出手机,甚至没有半分犹豫,眉宇间那股对着姜意迟的冷酷和不耐,在目光触及屏幕上的名字时,如同被魔法抹去,瞬间切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柔和。他甚至背过身去,压低了声音。
“嗯,我到家了……”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他微微叹了口气,声音近乎低语,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磁性,“又紧张了?别多想,报告李主任看过不是都挺好的吗?你现在最要做的就是安心静养……”他顿了顿,语气里糅杂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好,听你的,明天一早我就过去陪你吃早餐……嗯,乖,别乱想。”
每一句低语都像淬毒的细针,密密麻麻扎进姜意迟的耳朵、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