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默默地挂了电话,环顾这空荡荡的房子。书柜上那个水晶音乐盒是谢玄那年出差带回来的,里面有个小芭蕾舞女孩。衣帽间里挂着他最后忘带走的一件旧毛衣,上面还有他惯用的那款须后水淡淡的味道。每一样东西,都在沉默地提醒着曾经的暖意,又同时锋利的嘲笑着如今的冰冷。

也许……卖掉这里?这个念头闪过,随即被她压了下去。不行,这是爷爷留下的唯一念想,是最后的根,不到万不得已……可她哪里还有“万”可言?身体内部那股熟悉的乏力感像涨潮般涌上来,喉咙发痒,又怕是要咳血,她死死忍住。

就在此时,玄关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姜意迟身体瞬间绷紧,呼吸有一刹那的停滞。

门开了。一道修长挺拔,带着户外寒气的身影跨进来,是谢玄。他穿着一件挺括的羊绒大衣,衣角被风掀起一些。目光淡漠地扫过客厅,如同审视一个陌生的出租屋。空气里飘散着他身上带来的清冽冷风味道,还夹杂着一丝陌生的、极淡的、带着奶香气的清甜香水味。是苏沁惯用的味道。这气味丝丝缕缕,像细小的毒蛇,钻进姜意迟的鼻腔。

“……你怎么来了?”她开口,声音因压抑着咳嗽而有些干涩发紧。

谢玄没换鞋,径直走到客厅中央。他从昂贵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个透明的文件袋,“啪”的一声,随手扔在光洁的玻璃茶几上,发出脆响。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效率感。

“签字。”他的视线落在茶几冰冷的玻璃面上,甚至懒得抬眼看她,“协议我请周律师看过了,没问题。”

《离婚协议》。加粗的黑色宋体字透过透明的文件袋,清晰地烙印在姜意迟的眼底,每一个笔画都散发着刺骨的寒意。

窗外风声更紧了,呜咽着撞在玻璃上。

姜意迟的目光僵直地钉在那几个字上。身体里的某个部分在急速崩塌,碎裂声仿佛清晰可闻。寒意顺着脊椎向上蔓延,指尖冰凉到麻木。

她慢慢抬起头,越过那份冰冷的文件,看向这个近在咫尺、又隔着山海的男人。他瘦了些,下颌线条愈发利落,却也更显得刻薄。那双曾有过温情的眼睛里,只有一片公事公办的疏离,甚至没有掺杂一丝多余的情绪,连那天厨房里爆发出的厌恶都淡去了,只剩下彻底的漠然。仿佛对面站着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与他有过十年肌肤相亲的伴侣,仅仅是一个需要尽快清除掉的麻烦程序。

身体的深处像被巨大的冰锥刺入,剧烈的寒意混合着针扎般的刺痛陡然爆发开来,逼得她喉头一阵腥甜上涌。她用力吞咽了一下,硬生生将那可怕的铁锈味压下去。

“……孩子……”她努力地挺直背脊,想维持一点尊严,但出口的声音却干涩的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沙砾在喉咙里摩擦,“周医生说……我最近……周医生说了我的报告……”她下意识地想搬出“医生”这个权威来,似乎这样就能在她摇摇欲坠的立场上加一块沉重的砝码。但她话只说到一半,后面关于病情的词句像被无形的闸门死死掐住。

谢玄突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