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冷斌是“绿岛化妆品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仲夏因广告业务与他相识也有几个月了。仲夏对待每一位客户,都是从业务开始,奔着交朋友去交往。毕竟,人与人之间若仅剩利益,关系很难长久。

有一天,冷斌打电话约仲夏到佳友酒店听东方乐团演唱会。八点半,仲夏路过佳友,冷斌已在大厅等候。

她到后便问:“听场歌要多少钱?”冷斌回答:“一张票200 元。”仲夏与冷斌相识数月,在交往中发现他平时颇为节省。她心里明白,他虽是办公室主任,不过也是按月拿工资的上班族。

“算了,咱们找个茶坊,聊聊天,何必花这 400 元呢?”仲夏提议道。于是,两人离开了豪华的佳友酒店。

在茶坊坐下后,冷斌给仲夏点了一份宫廷三宝茶和一包纸巾,共计十六元,达到了最低消费,而他自己则喝红茶。他说:“我胃不好,很少喝甜的茶。”仲夏一时找不到话题,陷入了沉默。

冷斌打破沉默说道:“我很苦闷,很孤独,很希望有一个爱人在身边。”

“那你为什么不在海南找个女朋友?”仲夏问道。

他缓缓说道:“我不是老板,也没有很多钱,在这个金钱至上的地方很难找到钟情的好女子。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在家乡有个女友,她不是我老婆。我们俩很相爱,爱得很深,所以我很难移情别恋。”

他接着平静又诚恳地讲:“我老婆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待我父母很孝顺。我是独子,当年没找到老婆时,同龄男子都有孩子了,父母很着急。我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在父母的撮合下,就匆匆结了婚。没想到老婆是个非常粗心的女人。后来遇到了我现在的女友,我很爱她。”

仲夏追问:“那你为什么不离婚,娶你爱的女人?”

他无奈地说:“老婆心粗,不懂体恤人,这是性格所致,她本身并没有错。而且我若离开她,父母不能容忍。同时,她若离开我再嫁,也很难有好结果。我现在的女朋友也是个离了婚的女人,还带着两个龙凤双胞胎孩子。她也不同意我离婚,她说得到彼此却要伤害另一个女人,何苦呢。只是遗憾的是,生病时无法相互照顾。”

冷斌红着眼圈感慨:“在家时,我常常一个人在大街上走,很晚都不想回家。我觉得这一生都完了,只能这样苦下去,永远没法跟自己爱的人结合,想着想着就泪流满面。这一生若能拥有她,我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而且无论怎样都会尽力帮助她,尽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

仲夏想了想说:“你的故事让我想到鲁迅和许广平。”

冷斌摇头道:“这怎么能比,鲁迅是名人。”

仲夏回应:“名人和普通人的感情其实没什么不同。”

她接着又说:“不过婚外情和婚外情可是存在着本质的不同。我一直想不通,有一种男人对老婆不满意,总在外面找情人,可老婆要离婚,他又死活不同意。”

冷斌说:“那只能是外面的女人,根本不如他的老婆。”

不知不觉,三个小时过去了。两人聊得投入,仿佛忘记了时间。当仲夏推着单车上路时,冷斌说:“要不把单车放这,我给你叫辆的士。”

仲夏笑着说:“那可不行,它可是我的宝贝。”

骑车往回走时,天上下起小雨。仲夏想,又是一个晚上。只是,聊了这么多,还不知道怎么把话题引到广告业务上。

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冷斌就打来电话:“今天有空过来签广告合同吧,事情拖这么久了,再见你我都不好意思了。虽然我是办公室主任,管这方面业务,可也得上报审批呀,领导不批,我也没辙。我是瞅着他心情好的时候拿去审批的。”

仲夏连声说:“谢谢,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自从接了这份广告后,仲夏的心情轻松了许多。这期杂志的广告版面全部落实,她再也不用为进度操心。经历了诸多波折,仲夏的急性子也有所收敛。对于非迫在眉睫的事,她学会了用更平和的心态慢慢调整自己。

一天,冷斌打电话过来问:“我女朋友来了,我能带她去你那儿住吗?”

仲夏爽快答应:“当然可以,正好我也有个伴了。她叫什么名字?”

“婉悦。”冷斌回答。

为了迎接婉悦,仲夏对白龙公寓来了个彻底的大扫除。从卧室到厨房,从地板到窗玻璃,甚至连屋子里的角落都不放过。她从早上八点忙到中午十二点,简单煮了一碗快餐面解决午饭,稍作休息后又继续忙活,直到晚饭才彻底收拾完毕。

晚上八点,冷斌带着婉悦来了,还贴心地准备了枕头、床单、薄被和洗漱用品。仲夏将婉悦安排在另一个卧室。

初见婉悦,仲夏不由得感到心生好感。婉悦个子不高,皮肤白皙光滑,眉眼间透着温柔。特别是那双大眼睛,像一泓清泉,令人一见便觉得亲切。

日子一天天过去,仲夏和婉悦相处得格外融洽。虽然婉悦比仲夏小,却总是像姐姐一样照顾她。仲夏下班回家时,满头大汗,婉悦总会递上一杯茶水,柔声道:“大姐,喝口茶歇歇吧,饭马上就好了。”

从来的第二天起,婉悦就包揽了买菜做饭的工作。即使仲夏偶尔待在家里,婉悦也坚持不让她插手,总是劝她:“你好好看书写东西吧,饭菜好了我叫你。”饭后,仲夏想去洗碗,婉悦总会抢着说:“大姐,你忙你的,我来就行了。”

仲夏长这么大,从未被人如此细心照顾过,这种备受关怀的感觉让她倍感温暖。每当想到冷斌那天说的话:“我遇到婉悦,今生就满足了,再不会移情别恋。”仲夏也终于理解了他为什么会如此痴心。

冷斌很爱婉悦,但工作繁忙,只能抽晚上时间来陪她,也是有一日,无一日,时间少得可怜。这让仲夏替婉悦感到不平。一晚,她忍不住对冷斌说:“你怎么能这样,她大老远来看你,你怎么可以让她一个人整天呆在家里?”

婉悦闪着温柔的眸子,看着冷斌那苦涩的笑容说:“没关系,他工作忙,只要能看到他,我就很满足了。”她那温柔而平静的眼神,让仲夏无言以对。

随着时间推移,仲夏和婉悦的关系愈加亲密。一次聊天中,婉悦坦言:“我离过婚,家里还有孩子。过去我也很爱我的前夫,但他有了别人,我们只好分开。冷斌也是有妻IL的人。”

仲夏听后,问:“你知道冷斌有家室,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婉悦叹了口气:“冷斌的婚姻是父母安排的,他和事子没有感情。他遇见我后决定离婚。但我不想让他伤害另一个女人。他对冷斌说,你长年在外,你妻子一个人在家既要照顾老人,又要照顾孩子,真的很不容易。你不爱她不是她的错。我不忍心让她的家庭支离破碎。”

婉悦的话语平淡,却透着无奈和忧伤。

转眼间,二十几天过去了,婉悦要回家了。临走那天,她早早起床,将自己的床上用品全部都浸泡在水里。仲夏看到说:“明天是周末,这些我来洗吧。”但婉悦坚持自己动手。仲夏提议为她做一顿送行饭,婉悦也拒绝了,无可奈何,仲夏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婉悦准备最后一次午餐。

送走婉悦后,仲夏回到空荡荡的房间,看到|婉悦用过的枕套,被单,折叠整齐齐摆放在婉悦睡过的床上,心里感到一阵空虚。有婉悦陪伴的日子,她过得无比惬意,如今却只剩下寂寞相伴。

仲夏不禁感慨:婉悦这样善解人意的女人,前夫怎么会舍得辜负她呢?有一个温柔体贴的女主人,原本应该是一个家庭最大的幸福。但或许正是平淡的日子,让人忘了珍惜。当你把别人的付出视为理所当然,失去也就成了必然。

她想起一句话:“世上每个男人都希望找到一个全心全意对他好的女人。但往往得到了,却因为不懂珍惜,而伤害了对方。”

仲夏深深感到,这个世界,没有人有义务对谁好。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唯有懂得珍惜,才配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