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铺的生意也忙碌起来,各种疗伤、解毒、补充灵力的丹药供不应求。我依旧在后院沉默地劈柴挑水,尽量避开前堂那些气息或凌厉或阴鸷的修士。
一日午后,我刚将一担水倒入后院的大缸,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汗。前堂隐隐传来争执声,似乎有客人对药材的成色不满。
“……掌柜的,你这‘玉髓芝’年份不足,药力散逸大半,也敢要这个价?莫不是欺我外乡人?”一个略显阴柔的男声响起,带着明显的不悦。
这声音……有些耳熟。
我脚步一顿,下意识地透过柴房虚掩的门缝,朝前堂望去。
只见柜台前,站着两个身影。一个身着月白锦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抹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笑意,不是王亦深又是谁?
而他身侧,紧紧挨着他,穿着一身水蓝色劲装,容颜依旧清丽绝伦,眉宇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憔悴和焦虑的女子,正是沈听蓝!
她比记忆中清瘦了许多,下巴尖尖的,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看向王亦深的目光充满了依赖和信任。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随即又缓缓松开。没有预想中的惊涛骇浪,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如同看着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王师兄,算了。”沈听蓝轻轻拉了拉王亦深的衣袖,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我们再去别家看看。遗迹凶险,疗伤丹药不能马虎。”
“听蓝师妹说得是。”王亦深顺势握住她的手,温柔地拍了拍,转向孙掌柜时,语气又带上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倨傲,“掌柜的,做生意要讲诚信。这次便罢了,下次若再以次充好……”
孙掌柜是个倔脾气,闻言气得胡子直翘:“你……你这后生怎么说话?我孙家药铺在栖霞镇开了三代,童叟无欺!这玉髓芝是昨日刚收上来的,新鲜得很!分明是你自己不识货!”
王亦深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如今在宗门地位水涨船高,何曾被一个凡俗药铺的老头如此顶撞过?
就在这时,沈听蓝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通往后院的门帘缝隙,恰好对上了我透过门缝望出去的视线。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沈听蓝脸上的疲惫和焦虑瞬间僵住,化作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嘴唇微张,像是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握着王亦深衣袖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了调色盘——惊骇、茫然、怀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颤抖?
王亦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疑惑地转过头来。
当他的视线穿过门缝,落在我身上时,那温文尔雅的面具瞬间破裂,露出了底下最真实的惊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陆……陆野?!”他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
柴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沈听蓝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着,踉跄着冲了进来,完全不顾王亦深在身后的呼喊。她站在我面前,几步之遥,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眼睛死死地钉在我身上,仿佛要将我每一寸变化都刻进眼底。
我穿着粗布短打,袖口和裤脚都沾着泥污和木屑,头发用一根草绳随意束着,脸上是风吹日晒后的粗糙和长期病痛的苍白。手里还拿着劈柴的钝斧,脚下是散乱的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