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我们的“白日焰火”,在那个金钱堆砌的诱惑面前,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4
我妈又一次被送进了抢救室。
我趴在抢救室门口的玻璃窗上,看着里面一群医生护士围着那张病床,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心电图上那根脆弱的曲线,一起,被揪到了嗓子眼。
护士长把我拉到一边,面色凝重。
“陆源,不能再拖了。你 妈的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必须马上手术。手术费,加上后续的费用,三十万,一周之内,必须交齐。”
三十万。
一周。
我靠在医院冰冷的墙上,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我感觉,我的人生,已经被逼进了一个死角。
我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那个“二手乐器商”的电话。
我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抖得不成样子。
那把芬达,是我爸留给我唯一的念想。
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一点点精神寄托。
可现在,为了救我妈,我必须把它卖掉。
就在我即将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刻,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走廊的尽头。
是陈东。
他行色匆匆,脸上带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焦虑和兴奋的神情。
他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
“源,跟我来。”
他把我拖到了医院楼下的一个无人角落。
“源,”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着一种狂热的光,“王总那边,我已经谈好了。只要……”
“只要什么?”我看着他,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要我们把《焰火》给他。”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源,你听我说,这不是为了我一个人。这是为了我们,为了你 妈!只要我签了约,那三十万,五十万,都不是问题!我能让你 妈住最好的病房,用最好的药!”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
然后,我笑了。
“我们?”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陈东,王朔说的是‘你’,还是‘我们’?”
他的脸色,瞬间白了一下。
“源,你别钻牛角尖。现在最重要的是救阿姨!等我火了,我……”
“火了?”我打断他,“然后呢?让全世界都以为,那首我写给我妈的歌,是你陈东的呕心沥血之作?让我,让许念,成为你辉煌星途上,一个被彻底抹去的,肮脏的过去?”
“不是的!源,你相信我!”他急切地辩解,“我不会忘了你们的!‘白日焰火’永远都在!”
“是吗?”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我捏得皱巴巴的乐谱,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那你就当着我的面,对着这首歌,对着我妈,发誓。你敢吗?”
他看着那张写满了音符的纸,看着上面那个被我圈出来的,献给我妈的名字。
他退缩了。
他的眼神,开始闪躲。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了。
什么兄弟,什么乐队,什么梦想。
在金钱和名利面前,都不过是一个笑话。
“滚。”我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陆源!”他像是被我激怒了,一把抓住我的衣领,“你他 妈的清高!你清高能救你 妈的命吗?你抱着你那破吉他,抱着你那点可怜的自尊,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