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想把他扶起来。
他却一把打开我的手。
他抬起头，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混着泥土的血污，和……我从未见过的，彻骨的恨意。
“钱……”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我他 妈的，要钱！”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许念的父母，发现了她偷偷玩乐队，并且和我们两个“不三不四”的穷小子混在一起的事。
他们把她锁在了家里，没收了她的手机和贝斯。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隔着她家二楼的防盗窗。
她哭着，对我做口型。
她说：“对不起。”
我们的“白日焰火”，在那个夏天，还没来得及燃烧，就快要被现实的暴雨，彻底浇灭了。
转机，或者说，魔鬼的诱惑，出现在一场我们几乎是抱着“散伙饭”的心情去参加的，地下音乐比赛上。
那晚，我们都憋着一股劲儿。
我们把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绝望，都倾注在了音乐里。
我弹断了两根琴弦。
陈东唱破了嗓子。
我们不知道的是，台下，坐着一个能改变我们命运的人。
王朔，圈内最负盛名的金牌制作人，外号“星探之神”。据说，他看中的新人，没有一个不火的。
比赛结束后，他找到了我们。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阿玛尼西装，戴着金丝眼镜，和我们三个汗流浃背、一身廉价T恤的穷光蛋，格格不入。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
他的目光，越过了我和许念（那天她是偷跑出来的），直接落在了陈东身上。
“你，很有潜力。”他说，“外形，嗓音，舞台表现力，都是顶级的。但是，”他话锋一转，“你的队友，在拖累你。”
我当时就想冲上去，给他一拳。
陈东却拦住了我。
王朔笑了笑，从他的助理手里，接过一份文件，递到陈东面前。
“这是‘星途’娱乐的S级合约，”他说，“签约费，八位数。公司会负责解决你家里所有的债务问题，并把你，打造成下一个天王巨星。”
八位数。
这个词，像一颗炸弹，在我们三个人的脑子里，轰然炸开。
我看到陈东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王朔慢条斯理地，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那镜片后的眼神，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从今天起，你必须和你的过去，彻底切割。没有‘白日焰 火’，没有地下乐队。你的人生，将重新开始。”
“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怀里那把破吉他，“你需要一首足够惊艳的原创歌曲，作为你的‘投名状’，一首能让你一炮而红的歌。”
他看着陈东，像一个诱 人堕 落的魔鬼，缓缓地，说出了最后的条件。
“你一个人来。这首歌，也必须，只属于你一个人。”
空气，在那一刻，仿佛都凝固了。
我能听到自己和许念，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我们都看向陈东。
我们都在等他，像我们以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对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竖起中指，然后潇洒地转身，对他说一声：“滚 蛋。”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份合约，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挣扎，痛苦，和……我最不想看到的，一种名为“野心”的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