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的头像在屏幕上亮起:“搬进去了吗?(可爱表情)房间还好吧?就一张床……因为之前那张旧书桌太碍事被我拆了扔了(捂脸表情)。需要添置什么你自己随意哦,别客气~我今天又得出去了,晚上很晚才回,你先好好整理(愉快表情)。”
拆了扔了?所以整个房间就留了个巨大的双人床?小刘握着手机,站在原地又环视了一圈徒有四壁的房间,看着那张床垫上连床单都没铺的光秃秃的米色床垫,心里的违和感更重了。他迟疑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敲下回复:“好的,搬进来了,很感谢!……对了小美,我刚闻到一股很淡的香水味,好像有点像……”他想形容那冰凉的草本植物气息,忽然觉得有点傻,删掉了,改口,“你自己用的什么香水啊?挺特别的味道。”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
没有回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屏幕渐渐暗了下去。小刘站在空旷的房间中央,像个误入陌生领域的参观者。他走近那张大床,伸出手,小心地在冰凉的米色床垫表面按了按,留下一个浅坑,又缓慢地弹回。
这一夜,窗外的月光被厚重的云层完全遮蔽,不透一丝光进来。房间里黑暗浓稠得仿佛有了实体,压迫着他的感官。大双人床像个巨大而沉默的岛屿,躺在正中间,身体下的部分却冰冷坚硬得出奇。他辗转反侧,明明是夏季的尾巴,被褥却带着凉意。耳边只有楼下不知何处传来的、水龙头没有拧紧的滴水声,嗒…嗒…嗒…规律得让人心慌,像是直接敲在神经上。那声音在绝对的黑暗和寂静中被无限放大,缓慢、清晰、固执。隔壁没有任何声响,那个带着冷香气息的空间,彻底死寂。
日子如同溪水,在无声的寂静中悄然滑过。
小美像一个完美的虚拟幽灵,完美地、顽固地存在于小刘的手机里,用文字、表情和那始终不变、美得毫无瑕疵的头像维系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她会在他清晨起床迷糊时发来“早呀(太阳表情)记得外面风很大,多穿点~”,也会在深夜他刚结束游戏、脑子嗡嗡作响时突然冒出一句“还在学习吗?早点休息咯(月亮表情)”,精准得仿佛在他身边装了监控摄像头,却又奇妙地错过他生活中所有试图偶遇的可能——那扇紧闭的房门从未为他敞开过,连轻微的脚步声都未曾有幸听闻。
“小美最近忙什么呢?好像总见不到人啊。”一次取落在门口的快递时,胖胖的刘阿姨顺口问了一句,眼神带着慈爱又好奇的探究。
小刘扯出个笑:“嗯……她说课业特别重,还要在外面做实验,早出晚归的。”
“ 怪忙的,”刘阿姨点点头,随即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带着感慨和一点迷惑,“不过上周有天下午,我好像看到她了?大概……下午两三点的样子,提了包水果回来的,穿的白色裙子,真漂亮啊那小姑娘……”她的目光投向301紧闭的大门,“但那之后……又没碰着过了?”
白裙子?小刘心里“咯噔”一下,上周三下午他在家赶一个线上讨论会,一整个下午绝对没听到门外有人回来。小美的微信?上周三下午她回消息的频率极低。他努力回想,脑子里却一片模糊。小美微信里的语气总是那么自然随意,分享着“今天老师好严格”或者“食堂又出新黑暗料理啦”这类寻常的校园生活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