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深邃的眼眸看向我,里面情绪翻涌,似乎是在辨别我话里的真伪。

“……怀孕?”他重复了一遍。

“然后,”我继续说着,目光掠过他大衣肩头那点刺眼的泥泞,“我差点流产了。”

我的尾音终究还是克制不住颤抖了些,毕竟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傅景琛脸色变得难看,他上前一步:“什么叫差点流产?你现在怎么样?孩子……”他的语气里终于有了急迫。

他伸手想触碰我,我微微侧身,避开了他的碰触。

那个细微的动作,让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我缓缓转回视线,终于再一次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我曾沉醉其中、以为终有一天能焐热的眼睛。

我看了他很久,像是要将这个人的轮廓彻底从生命里剜去。

“傅景琛,”我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我们离婚吧。”

病房里霎时间安静了。

傅景琛瞳孔微闪,像是没听清,又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

“……你说什么?”

他的表情转为了冷冷的阴沉,“许知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就因为今天我没接到电话?”

他逼近一步,周身气压低得让人窒息:“就因为我今天去祭拜了苏晴?你又在无理取闹什么!”

无理取闹。原来我濒死的绝望和痛苦,在他眼里只是轻飘飘的无理取闹。

我忽然觉得很累,累得连一丝争辩的力气都没有。

我不再看他,只是低垂着眼睫,看着雪白的被面。

“离婚协议,我已经签好字了。在你的书房左边第一个抽屉,那份深蓝色文件夹里。”

我语气平静,“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也签了吧。我什么都不要。”

傅景琛死死盯着我,下颌线绷得极紧,眼底有了触不可及的黑。

他像是气极了,扯出一个不屑的笑:“许知意,你长本事了?准备多久了?在我书房里偷偷放离婚协议?”

他猛地俯身,双手撑在我病床两侧,将我罩在他怀里的方寸之地。

他说:“就因为一个死人的忌日?你就非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找不痛快?甚至拿孩子来威胁我?”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让我不舒服的压迫力。

离得这样近,我能看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逝的、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察觉的慌乱。

但此刻,我已无心去分辨那慌乱源于什么。

太晚了。

“傅景琛,”我轻轻叫他的名字,“她赢了。”

“我放手。”

他撑在床沿的手背青筋暴起,呼吸也粗重起来。

“你放手?”他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每个字都说的很沉闷,“许知意,你凭什么说不要我就不要我?我从来——”

我心里有了一丝波澜,他却戛然而止。

我的卡包里一直夹着一张照片,我叫陈阿姨从我包里翻了出来。

那是一张年代久远、被摩挲得边角发软、甚至微微泛黄的旧照片。

照片上,夏日的梧桐树郁郁葱葱,落下细碎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