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干净蓝白校服的少年,正微微侧头看着身旁的女孩。
少年眉眼清俊,眼神里的温柔快要可以揉出了蜜来,他唇角微扬,笑容明朗,那是后来的傅景琛早已遗失的表情。
而他目光所落的那个女孩,扎着马尾,笑得眼睛弯起,仿佛可以耀眼整个盛夏。
——那是十六岁许知意。
照片的边缘因为反复摩挲已经起毛,泛着陈旧的黄。
他拿过去僵在半空,手指还保持着发力的姿势,指节泛白。
可那双总是深不见底、此刻却盛满骇人怒意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烫了一下。
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他的喉咙里。
他认得这张照片。 那个夏天,校门口的老梧桐,旁边叽叽喳喳起哄的同学……
照片上的少年,那双眼睛里流淌的专注和温柔,如今早已消失的 得不见了踪影。
病房里只剩下消毒水冰冷的气味,和他骤然变得沉重、却混乱不堪的呼吸声。
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目光死死锁在那张小小的照片上。
我的声音在一片死寂里响起,轻得像叹息。 “你看,傅景琛,”我依旧没有睁眼,疲惫深入骨髓,“我们曾经也不是这样的。” “曾经你也……这样看过我。”
最后几个字,我说得极其缓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碾过心肺,带着心酸的涩意。
他拿着那张照片,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将照片和纸张的边缘捏得褶皱不堪。
他想伸手碰我,想像过去的每一次争吵后那样,毫无芥蒂的和好如初。
可他的指尖才刚刚抬起,他自己也看见了,他那大衣肩头上,那一点从墓园带来的、湿漉漉的泥渍。
刺眼又肮脏。
他的手就那样悬在了半空。
良久。 我听到他喉结艰难滚动的声音,听到他嗓音沙哑得几乎变了样。
“……你先好好休息。”他说,“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说。”
他没有撕掉协议。 也没有再看那张照片第二眼。
他只是近乎仓惶地,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快步走出了病房门。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凌乱而急促,很快消失不见。
仿佛多留一秒,那张照片上的阳光,就会将他此刻满身的冰冷和狼狈,彻底灼烧殆尽。
门轻轻合上。 一滴泪终于从我的眼角滑落,迅速没入枕芯,消失不见。
终于结束了。
傅景琛,我们之间,原来早就只剩下一张泛黄的旧照片。 而连这张照片,也终于到了该褪色的时候。
世界骤然安静得可怕。 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证明着我还活着,证明着那个刚刚成形的小生命还在我体内微弱地存在着。
原来真正的绝望,不是歇斯底里,而是万籁俱寂。
不知过了多久,陈阿姨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她带着哭腔,手脚慌乱地收拾着满地滚落的水果。
“夫人……您、您这又是何苦……”她捡起一个苹果,用袖子反复擦拭着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先生他……他刚才肯定是着急了,我看得出来,他听到您怀孕,脸色都变了,他是紧张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