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行字,胃里突然涌上一股姜茶混着血的腥甜。
我想吐,却只是干呕出一口酸水,溅在星星手链上。
陈默的房门在楼下“咔哒”一声。
我光着脚跑出去,踩到地板接缝时,旧伤猛地一疼——十年前那块楼板砸下来时,也是这个位置。
他在厨房烧水,背对着我,肩胛骨把睡衣撑出两道锋利的折线。
水壶呜呜叫,蒸汽蒙住他半边脸。
我喊他:“爸……”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哽咽。
他回头,眼圈是红的,下巴上冒出一层铁青色胡茬。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他老了,老得让我心慌。
“群里……”我把手机递过去,屏幕还亮着那张照片。
陈默只看了一眼,指腹就下意识去擦——好像能把那张照片从玻璃里擦掉似的。
水壶尖叫起来,他伸手去关,指尖却被蒸汽烫了一下。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腕,虎口那道疤在我掌心发烫。
十年前,这道疤是为了撬开压在我腿上的钢筋;十年后,它成了别人嘴里“乱伦”的证据。
“我去学校。”他声音低得像在吼。
“然后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告诉他们,你只是给我揉肚子?”
陈默没回答。
他转身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啤酒,拉环“啪”一声,泡沫涌出来,顺着他的指缝往下淌。
我突然想起,他上一次喝酒,是我烧伤出院那天。
那天他抱着我,在医院走廊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们搬家吧。”我小声说。
“搬去哪儿?”他苦笑,“地球是圆的,谣言比高铁还快。”
我蹲下来,把额头抵在他膝盖上。
啤酒的麦芽味混着药酒的辛辣,让我想起火灾后第一次换药——护士用酒精棉球擦我的伤口,我疼得咬他的手腕,血和酒精混在一起,咸得发苦。
“是我连累你了。”
“放屁。”他第一次对我爆粗口,声音却哑得不像话,“你是我救下来的,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动你。”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也在发抖。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我们都被困在那场火里了。
十年过去,火没灭,只是换了种方式烧。
陈默的手机响了,是校长。
他按下免提,对方的声音像一把钝刀:“陈先生,请你上午来一趟学校,我们需要谈谈。”
挂掉电话,他蹲下来,和我平视。
“星星,”他叫我的小名,声音轻得像在哄一个发烧的孩子,“今天别去学校了,好吗?”
我摇了摇头。
“我得去。”
我看着他认真说道:“我得告诉他们,是我痛经,是你救了我。”
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伸手想摸我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像突然记起什么禁忌。
最终,他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重得像在确认我还活着。
“那就一起去把!”
我点了点头,却在他转身的瞬间,瞥见他后颈有一道新的抓痕——那是昨晚我疼得发疯时,指甲留下的。
抓痕边缘已经慢慢结痂,像一条红线,把我们重新缝在一起,又生生勒进肉里。
我回到房间,从抽屉里翻出那封被火烧过的信——陈默写给“她”的,落款是“你永远的消防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