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不懂。
原来有些人,穷尽一生都在等一个能接住自己坠落的人。
而九哥,用十块钱,买下了我的命。
不是保护,是救赎。
2
我考上大学那天,九哥请我吃了顿火锅。
不是那种网红打卡店,而是巷子口最破的“老张麻辣烫”,塑料凳子缺了一条腿,得靠啤酒瓶撑着。锅底浑浊,辣油浮着星星点点的残渣,像极了十年前我第一次在他店里吃的那碗泡面。
“吃。”他往我碗里夹了三片毛肚,“补补脑子,大学里全是聪明人,你得顶住。”
我嚼着毛肚,辣得直吸气:“我不是挺聪明的吗?”
他冷笑:“你聪明?你连‘保护费’都拿十块钱糊弄老子,还好意思说聪明?”
我噎住。
他抽了口烟,眯眼看着我:“大学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没人在乎你是不是挨过打、睡过沙发、靠捡瓶子交学费。他们只看你穿什么鞋、用什么手机、有没有爹妈开车送你报到。”
我低头扒饭,忽然有点慌。
九哥从来不说教,但每次开口,都像刀子,精准地划开我自以为愈合的伤疤。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我小声问。
他把烟摁灭,盯着我:“记住三件事。”
我竖起耳朵。
“第一,别装。你穷就穷,你惨就惨,但别哭穷卖惨,那玩意儿在大学里比脚气还招人嫌。”
我点头。
“第二,别信‘兄弟情’。大学里喊你‘哥’的人,可能转头就在背后捅你一刀。尤其是那些天天请你吃饭的,不是图你人好,是图你以后给他写诉状。”
我又点头。
“第三,”他顿了顿,眼神忽然冷下来,“如果有人欺负你,别忍,别告老师,直接反击。打不过就叫人,叫不到人就制造证据。法律是你的刀,不是你的盾。”
我愣住。
他拍拍我肩膀:“你是学法律的,不是来当受气包的。”
那顿火锅吃完,我带着一身辣味和九哥的“三大纪律”,踏进了S大法学院的大门。
我以为,新的生活开始了。
结果,开学第一天,我就被现实抽了一巴掌。
报到时,我拎着个二手编织袋,里面塞着全部家当:两套换洗衣物、一本《刑法总论》、一管没盖的牙膏。宿舍在五楼,没电梯,我吭哧吭哧爬上去,汗水浸透了T恤。
推开门,四个上铺下床整齐排列,阳台上晾着崭新的阿迪达斯运动服,床头柜上摆着iPhone最新款,书架上全是精装外文原版书——我没一本看得懂。
三个室友已经在了。
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瘦高个正在用笔记本电脑刷LinkedIn,自称“林哲”,父亲是某律所合伙人。
一个胖乎乎的男生躺在上铺打游戏,ID叫“富二代不差钱”,真名陈浩,据说家有三套房收租。
还有一个短发女生,叫苏晴,政法委副书记的女儿,说话带着一股“我爹很忙”的优越感。
他们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只误入高档餐厅的流浪狗。
尤其是陈浩,瞥了我那编织袋一眼,冷笑:“哟,咱们宿舍来个‘精准扶贫’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