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吃面,眼泪啪嗒掉进汤里。
他假装没看见,只说:“以后别叫他爸了,叫‘那个男人’。不配当爹的人,不配有称呼。”
我点头。
从那天起,我真的再没叫过他一声“爸”。
九哥开始教我更多东西。
不是打架,是活着。
他教我怎么在巷子里快速转身甩掉跟踪的人,怎么用钥匙当武器卡在指缝里,怎么在被人围住时用眼神吓退对方。他还教我认纹身的含义——龙是野心,虎是凶狠,蛇是阴险,而翅膀,是自由。
“你想纹什么?”有天他问我。
我看着墙上那幅断翅鸟的图样,小声说:“我想飞。”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只展翅的鹰,爪子抓着一条蛇。
“等你十八岁,老子亲手给你纹。”他说,“叫‘破笼’。”
我眼眶发热。
可命运总爱开玩笑。
就在我以为生活终于安稳时,一场大火烧毁了“老九纹身”店。
那天夜里,我被浓烟呛醒,九哥砸开窗户把我推出去,自己又折回去救一个醉倒在店里的客人。等消防车来时,整间店已经烧得只剩骨架。
九哥被送进医院,烧伤面积30%,住了整整三个月。
我去医院看他,他躺在病床上,身上缠满绷带,像具木乃伊。我哭得说不出话。
他却笑:“值了。那客人是你班主任他爸,现在你们校长见我都点头哈腰。”
我破涕为笑。
出院后,九哥没钱重开纹身店,只能去工地搬砖。
我心疼,偷偷去垃圾站捡瓶子卖钱,想帮他。结果有天被几个混混堵在巷子里,抢走了我攒了两个月的三百块钱。
我被打得鼻青脸肿,蹲在路边哭。
九哥找到我时,我正抱着膝盖发抖。
他一句话没说,背起我就走。
那天晚上,我听见隔壁房间传来压抑的咳嗽声和铁器碰撞声。第二天,那几个混混在校门口见了我就跑,其中一个胳膊还打着石膏。
我问九哥:“你干嘛了?”
他叼着烟,眼神冷:“老子教他们重新做人。”
我没再问。
我知道,有些事,不必知道细节才最安全。
十年后。
我考上了大学,学了法律。
毕业那天,我穿着学士服去找九哥。
他在城郊开了家新的纹身店,招牌还是“老九纹身”,但干净明亮,墙上挂着我的毕业照。
我递给他一个信封。
他打开,是一张十万块的支票。
“还你。”我说,“连本带利。”
他看都没看,撕了,扔进垃圾桶。
“老子从不收保护费退款。”他说,“再说,你那十块钱,早就升值了。”
我问:“升成啥了?”
他拍拍我肩膀,笑了:“升成我儿子了。”
我终于没忍住,抱着他嚎啕大哭。
他轻轻拍我背,像小时候那样。
烟雾缭绕中,我仿佛又回到那个雨夜,十岁的我,攥着十块钱,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