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外面吃过好的了，”他咽下蛋黄，声音低沉，“今天我就去队里上工，先把这阵子落下的工分补回来。”
王晓霞一听就急了。她知道队里的活计有多重，抢收时割稻子要弯一整天腰，挑粪桶能压垮半大小子。他才刚回来，身上还带着说不清的疲惫和风霜。
“你急什么？刚回来，歇两天再说，身子要紧！”
“没事。”吕三两口喝完碗里的稀饭，抹了把嘴，眼里却闪烁着一簇光，“我昨儿探过队长的口风，他说后山那片没人要的荒地，兴许能包给个人种。我想去试试。”
王晓霞心里猛地一动。
承包土地？前世她守寡带着青青，孤儿寡母，温饱尚且艰难，哪敢有这种念头？可吕征不一样。他有力气，有担当，更重要的是，他在部队里待过，见识比一般庄稼汉要广。
但那片地……她犹豫道：“那地太瘦了，石头多，怕是难出粮食，白费力气。”
“我瞧着土性还行，”吕征似乎早有打算，眼神坚定，“就是缺肥。咱多攒点农家肥，好好养养地，先种点耐旱耐瘠的红薯、玉米，总能成的。至少……至少得让咱们一家四口吃饱肚子。”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以前我总想着在外头……保家卫国，却没顾好家里，以后……”
“以后我们一起。”王晓霞打断他，不想他再沉溺于过去的自责。她的指尖在粗糙的桌下悄悄探过去，勾住了他布满厚茧的手指，“我也能去地里帮忙，青青……”
“青青还小。”吕征立刻道，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握得有些紧，“让她去学堂。女孩家，哪怕只认几个字，会写自己名字，将来也好。”
这话正说到了王晓霞的心坎里。她望向旁边小口小口、珍惜地啃着鸡蛋的青青，那双小手上还有未褪尽的冻疮。这双手，前世最终无力地沉入水底。这一世，它们必须握住笔杆子，握住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晌午，吕征从地里回来，裤腿上溅满了泥点子，额上带着汗，神情却有些兴奋。他举着个小小的、脏兮兮的布包：“晓霞，你看我找着啥了？”
打开布包，里面竟是半盒淡黄色的膏体——凡士林。
“李医生那儿磨来的，说是抹冻疮最管用！”
说干就干。第二天，吕征就正式向生产队提出了承包后山荒地的申请。队长抽着旱烟，眯着眼打量了他半晌：“征小子，那地可犟得很，石头比土多，往年队里集体种都没啥收成，你确定要包？这可要算清楚工分抵扣的。”
“我确定，队长。”吕征站得笔直，眼神笃定，“力气我有的是，慢慢养，地总能养肥。”
王晓霞站在他身侧，也赶紧道：“队长，我们不怕吃苦。家里人口多了，总得想法子多找补点口粮。”
队长看看吕征，又看看王晓霞怀里嗷嗷待哺的娃娃，最终点了点头：“成！有这股劲头就好。先包给你两年，看看你能折腾出啥样。”
消息很快在村里传开了。有人佩服吕征的胆量和力气，但也少不了闲言碎语。
“啧，当兵当傻了？那破地能长出金疙瘩？” “怕是急着挣表现吧？出去一圈，回来就知道蛮干。” “晓霞也是，刚生完孩子也不拦着点，由着他胡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