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婚妻子张氏过门后,更是把 “体面” 二字刻进了骨子里。她穿着华丽的绸缎衣服,头上插着金钗银簪,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一进宅院就皱着眉打量四周,像个挑剔的考官。她看着宅院里空荡荡的房间,墙壁光秃秃的,地面只铺了普通的青砖,不满地说:“夫君,这院子也太寒酸了,得雇两个丫鬟打理,一个负责打扫卫生,一个负责洗衣做饭,再添置些新家具,比如红木桌椅、紫檀木衣柜,还有精致的瓷器摆件,不然人家来了笑话。” 她还嫌范进的官服太旧,非要给他做三套新的,每套都用最好的丝绸,绣上精美的花纹;每月买胭脂水粉、绸缎布料,就花去了三两纹银,那些胭脂水粉都是从京城运来的,价格昂贵;儿子出生后,她又坚持要请奶娘,说自己身份尊贵,不能亲自哺乳,每月又是三两银子,奶娘的工钱比普通农户一个月的收入还高。

范进看着账本上的数字,只觉得头皮发麻,那些数字像一个个恶魔,在他眼前晃动:“丫鬟月钱二两,家具添置五两(分三月付清),胭脂水粉一两,奶娘三两,再加上十两房贷,这每月二十两俸禄,刚够勉强维持,连给母亲修坟茔的钱都攒不下了。” 他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账本上的数字和房贷的压力。案头的《资治通鉴》落满了灰尘,书页都有些发黄,取而代之的是密密麻麻的账本,账本上每一笔支出都记录得清清楚楚,红色的数字是欠款,黑色的数字是收入,红色的数字越来越多,压得他喘不过气。他再也没心思琢磨如何为民办事,每天一睁眼,就被 “这个月房贷够不够”“丫鬟月钱该发了”“儿子的尿布该买了” 这些琐事缠得焦头烂额。以前他还会去街头巷尾了解百姓的生活,如今连走出宅院的时间都很少,一心只想着如何凑够每月的开支。

为了还房贷,范进彻底变了个人。从前他常去书坊买新书,每次都要挑选好几本,回来后爱不释手,熬夜研读;如今只能站在书坊门口,借着门口的光线匆匆翻看几页,看到喜欢的书,也只能咽咽口水,依依不舍地离开。从前他会接济邻里的穷书生,看到他们吃不饱饭、买不起书,就会主动送上米面和银子;如今连自己都舍不得买块肉,每次路过肉铺,闻到肉香,都要加快脚步,生怕自己忍不住买了肉,影响了房贷的支付。张氏想买件新首饰,拉着他的胳膊撒娇,他都会皱着眉说 “再等等,等房贷还完了再说”,语气里满是无奈和疲惫。同僚们见他整日愁眉苦脸,像个霜打的茄子,便拉着他一起玩 “投壶”“叶子戏”,说 “范兄,别总想着房贷,来玩两把放松放松,说不定还能赢点外快,补贴家用”。

范进起初还推辞,说自己要研读公文,处理政务,可看着账本上越来越多的红色数字,又想着 “若能赢点钱,房贷就能轻松些,也能让张氏开心开心”,渐渐也跟着玩了起来。他从一开始的拘谨,双手握着投壶的箭矢,紧张得手心冒汗,投中一次就欢呼雀跃;到后来的沉迷,每天一到下班时间,就迫不及待地和同僚们聚集在书房,桌上摆满了赌具,筹码堆成了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