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钩子差点脱手。王莉。我前女友的名字。我们分手的原因很复杂,但绝对不包括我不愿意陪她在太平洋中心跳海洗澡这一条。
他扒着船边,湿漉漉地爬上来,海水哗啦啦流了一甲板。他抹了把脸,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死样子:“嘿嘿,不过说真的,下来泡一下,浑身得劲。待会儿你也试试。”
“试你大爷。”我把钩子扔回角落,“赶紧擦干,检查一下锚绳,刚才你跳下去别把钩子蹬松了。”
他一边拿起那块馊布擦身子,一边嘟囔:“就知道检查检查,绷紧弦,活着有啥意思。”
我没理他,弯腰去检查侧舷的锚点。活着有啥意思。我现在活着的唯一意思,就是确保我们俩都能活着看到加州的海岸线,然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踹回海里去,让他游个够。
这就是我和我兄弟,李伟,横渡太平洋的日常。像这样的突发神经病事件,平均每天一点五次。我们出发五个月了,这种精神折磨也持续了五个月。
有时候我真想问问那天凌晨三点的自己,到底是怎么被这个混蛋灌了迷魂汤的。
(二)
那天晚上风很大,吹得我家窗户呜呜响。我正梦见王莉给我做她最拿手的红烧肉,刚端上来,香味都没闻见,就被一阵砸门声惊醒了。
不是敲,是砸。跟讨债的似的。
我迷迷糊糊爬起来,心里一股邪火。透过猫眼一看,李伟那张大脸挤在门口,眼睛通红,头发跟鸡窝一样,浑身酒气隔着门都能闻见。
“昊子,开门,昊子!我知道你在家!”他一边砸一边喊,声音带着哭腔。
我叹口气,拉开门。他差点一头栽进来。
“又怎么了?”我问。其实不用问,看他这德行,八成又是因为那个叫小薇的姑娘。这俩月他失恋的频率比女人换季买衣服还勤,但这次好像特别严重,据说那姑娘找了个开宝马的,把他蹬了。
李伟没回答,直接扑进来,抱着我就开始干嚎。“昊子…我完了…我活着没意思了…”
我费劲地把他扒拉开,拖到沙发上。“有点出息行不行。这次又是因为啥?嫌你穷?嫌你不上进?还是嫌你打呼噜声太大?”
他瘫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她说我…说我活得没梦想。像个咸鱼。”他猛地坐起来,抓住我胳膊,力气大得吓人,“昊子,我不能当咸鱼。我得干点大事。惊天动地的大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每次他露出这种表情,准没好事。上次这样,是忽悠我跟他一起去西藏骑行,结果骑到一半他高原反应,是我吭哧吭哧把他连人带车拖回来的。上上次,是说要创业卖煎饼果子,号称要打造中国的麦当劳,结果屯了五十袋面,最后煎饼都喂了楼下的流浪狗,狗都吃腻了。
“你想干嘛?”我警惕地问。
他眼睛冒着光,像两盏小灯泡:“咱们横渡太平洋吧!”
我愣了三秒,然后伸手去摸他额头。“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太平洋是你家后院游泳池啊,说横渡就横渡。”
“真的!”他更兴奋了,唾沫星子乱飞,“我研究过了,有人成功过,就划船,那种特制的赛艇,带密封舱的,能睡觉能放东西,咱们从山东出发,顺着洋流,一路往东,划到美国去,四五个月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