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这张带着浓重怯懦和卑微烙印的脸……分明是我!但绝不是二十六岁、被生活彻底压垮后,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的我。这眉宇间残留的几分青涩,这瘦削得仿佛能被一阵风吹倒的骨架……
我猛地拉开紧闭的校服外套拉链。
里面那件T恤的胸前,印着一行小小的、几乎快褪色的蓝字:青藤国际中学—高一(七)班—沈念。
高一(七)班?沈念?
这两个词组像两道惊雷,在我早已被绝望冰封的脑海里炸开!
青藤国际中学……高一七班……沈念……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指尖触碰到镜面上那张年轻却布满惊恐与疲惫的脸。冰冷的触感如此真实。
我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那个把我推下地狱深渊的起点!
周子豪那张带着残忍快意的脸,林薇薇眼底那抹冰冷的嘲讽,班主任张翠萍刻薄得像刮骨钢刀的话语,还有父亲捧着那张薄薄的、宣告我“高考严重违纪”通知单时瞬间煞白绝望的脸……无数前世的画面碎片,裹挟着巨大的痛苦和屈辱,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的低吼从我喉咙深处挤出来。胸腔里翻江倒海,那股憋屈了十年、早已发酵成毒药的恨意,像岩浆一样在血管里奔涌、咆哮!我死死攥着冰冷的陶瓷水池边缘,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我的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镜面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老天爷……你是在玩我吗?让我带着前世被践踏至死的记忆,重新回到这个修罗场?让我再经历一次那种被一点点碾碎尊严、剥夺希望的过程?
不!
一股灼热的火焰猛地从胸腔最深处窜起,瞬间烧尽了所有的恐惧和茫然!
既然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冰冷的镜面倒映着我的眼睛。那里面,之前的惊恐和茫然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冻结的、深渊般的死寂。像暴风雨来临前海面反常的平静,底下却酝酿着足以吞噬一切的狂澜。
恨意不再是沸腾的岩浆,而是被极致压缩、凝固成最坚硬的寒冰。
周子豪…林薇薇…张翠萍…还有那些冷眼旁观、肆意嘲笑的面孔……等着吧。
我缓缓直起身,抹去脸上的水珠,动作平静得可怕。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瓷砖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我对着镜子,伸出食指,在那蒙着水汽的冰冷镜面上,一笔一划,用力地刻下两个名字。
第一个名字:周子豪。那个在青藤国际一手遮天、视我如蝼蚁的校霸。前世天台寒风里他那句“垃圾就该冻死”的狞笑,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
指尖划过镜面,发出细微刺耳的刮擦声。镜面水痕蜿蜒,勾勒出第二个名字:林薇薇。出身优渥,面容精致,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如同橱窗里最完美的洋娃娃。她用最无辜的眼神和最无辜的话语,编织着最致命的网。前世,是她亲手将那张决定我命运的“作弊纸条”塞进了我的笔袋。
第三个名字:张翠萍。高一七班的班主任,那个头发永远油腻地贴在头顶,眼神如同秃鹫般刻薄的女人。成绩是她衡量一切的唯一标尺,贫穷是她眼中不可饶恕的原罪。前世,是她不容分说地将那张“作弊”的标签死死钉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