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盯着那碗黑乎乎的汤药,心里猛地一咯噔。奶奶尖厉的声音瞬间刺破耳膜:“尤其是你爹!!”

“爹,我…我不困。”我往后缩了缩。

他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没了,眼神沉了下去,不由分说地把碗往我嘴边送,语气硬邦邦的:“喝了!这是为你好!听话!”

他那股不容置疑的强硬劲儿,混着碗里飘出的那股古怪药味,让我脊梁骨一阵发寒。我拼命扭头躲闪,假装不小心,手一扬——“啪嚓!”

药碗摔在地上,漆黑药汁溅得到处都是,一股难以形容的苦涩气味弥漫开来。

我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铁青着,嘴唇哆嗦了几下,像是想发作,又硬生生忍住。他死死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又冷又毒,竟看得我浑身汗毛倒竖。他再没说话,扭头就出了灶房。

那一刻,我几乎可以肯定,奶奶没说错,我爹…他绝对有问题!

傍晚的时候,村里唯一还懂点老礼数的拐子爷拄着拐棍来了,送了一沓粗糙的黄纸和几串纸钱。他瞅了瞅灵棚,又望了望死沉的天,摇头叹气,临走前,压着嗓子对我娘嘱咐:“今晚…紧闭门户,不管听见啥动静,都别出院儿,更别应声…邪乎啊…”

这话更是像一把锤子,把我心里的恐惧砸得更实了。

入夜,气氛愈发诡异。气温骤降,呵气成霜,那是一种钻骨头缝的阴冷。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黑得如同倒扣的锅底。

我娘早早被她支回房睡了,说是睡,估计也是吓得睡不着。我爹不见了踪影,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我一个人躲在自个儿屋里,心砰砰狂跳,手心里全是冷汗。眼看着子时将近,窗外那死一样的寂静里,像是藏着无数双眼睛,正悄摸地盯着我。

最终,我把牙一咬,心一横,抖开箱笼,取出了那件冰凉的寿衣。

触手那一瞬间,激得我猛一哆嗦。那布料又滑又冷,真像是摸到了死人的皮肤。上面用血红线绣出的图案彻底露了出来——那根本不是什么福寿纹样,而是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挤挤攘攘,缠绕着一些见都没见过的诡异符文和象征,透着一股子最原始最蛮荒的邪气。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强忍着恐惧和恶心,脱掉自己的衣服,将这件寿衣套在了身上。

冰凉!刺骨的冰凉瞬间贴满全身,激得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寿衣像是活物一样,紧紧裹着我,尺寸竟然刚刚好。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钻进鼻子——像是陈年的墨汁、晒干的草药,又混合着一股极淡极淡的、只有老了的人才有的那种味道。

我打了个寒颤,硬着头皮,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溜进堂屋。

堂屋正中央,奶奶那口厚重的黑漆棺材静静停放着,下面那盏长明灯,灯苗只有豆粒那么大,幽蓝幽蓝的,映得棺材影子在墙壁上拉得老长,随着火光微微晃动,像张牙舞爪的鬼魅。

倒头饭那碗小米饭早已干硬发黄。

阴冷的风不知从哪个缝隙钻进来,绕着堂屋打转,吹得我后脖颈子发凉。那件寿衣紧贴着皮肤,那股子冰凉竟慢慢往骨头缝里渗。

我按照奶奶嘱咐,僵手僵脚地走到堂屋正中央,背对着大门,在那早就摆好的蒲团上坐了下来,模仿老人佝偻着背的坐姿。整个过程,我后脑勺发麻,总觉得那口黑漆棺材里,有双眼睛在透过木板缝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