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点爬过去。
死寂。那种静,压得人耳朵里嗡嗡作响,能清晰听到自己心脏一下下撞击胸腔的声音。
就在我被这死寂和恐惧折磨得快要崩溃时——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猛地从院门外传来!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肌肉绷紧,冷汗唰一下冒了出来,浸透了里面单薄的衣衫,却被外面冰凉的寿衣捂着,冰火两重天。
“咚!咚咚!”
撞门声又响了起来,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急。根本不是用手敲,更像是用什么硬物,或者干脆就是用身体在野蛮地冲撞那两扇不算厚实的木门板!
门闩被撞得发出痛苦的呻吟,连带着门框都在微微震颤。
紧接着,我爹那熟悉无比,此刻却完全变了调的声音在外面嘶吼起来,嘶哑、狂暴,裹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焦急:
“开门!!开门啊!是我!爹回来了!”
“儿啊!快开门!外头不对劲!有东西!有东西在追我!快让爹进去!!”
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急切,扭曲得厉害,甚至带上了哭腔,听起来凄厉无比。
“娃!我的娃!开门!求你!开门让爹进去躲躲!要死了!要死了啊!!”
那一声声哀嚎、撞击,混合着他语无伦次的恐惧,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口上。亲情的本能像潮水一样冲击着我的理智,几乎要让我忘记奶奶的嘱咐,跳起来冲过去拉开门闩。
奶奶那张扭曲恐惧的脸,和她用尽最后力气嘶吼出的“尤其是你爹!”几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铁闸,轰然落下,死死拦住了我几乎失控的身体。
我死死咬着牙关,咬得牙龈生疼,腥甜的铁锈味在嘴里弥漫开。全身剧烈地发抖,像打摆子,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我却连抬手去擦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僵硬地保持着佝偻的坐姿,面对着那口黑棺材和幽蓝的灯苗,背对着那扇正在被疯狂撞击、随时可能破碎的院门。
“咚!!咚!!开门!操你妈的!给老子开门!!” 我爹的吼骂声变得越来越污言秽语,充满了暴戾和恶毒,已经完全听不出半点平时那个憨厚男人的影子。
撞击的力量大得惊人,门板开始出现裂纹,门闩发出令人牙酸的弯曲声。
就在我感觉那门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的时候,外面的撞击和咒骂声,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一切都停了下来。
极致的喧闹之后的极致寂静,显得更加恐怖,空气凝固得如同铁块。
这种突如其来的安静,比刚才的疯狂更让人毛骨悚然。我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嘴里蹦出来。强烈的恐惧和一种无法形容的好奇,像两只手一左一右撕扯着我。
鬼使神差地,我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扭过已经僵硬的脖子,朝着堂屋大门的方向望去。
堂屋的门板刚才被撞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我屏住呼吸,眼睛凑近那条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窥视。
院子里,惨白惨白的月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撕破了乌云,漏了下来,照得地面一片瘆人的白。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我爹。
他就站在门外,离门不过三五步的距离,背对着我这边,面朝着院门的方向,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定住了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