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甚至开始模仿那个声音。我会在白天,拖着我的行李箱,在客厅里来回走动,试图复制它的重量和节奏。但我做不到,我的箱子太轻了,发出的声音太“脆”,而隔壁的声音,是“死”的,是那种你用尽全力拖动一具失去生命的躯体时,才会发出的那种沉重、滞涩的声响。
这个念头让我自己都打了个冷战。
一个月后,我快崩溃了。黑眼圈和憔悴的面容让我看起来像个瘾君子。我决定搬家,立刻,马上。我联系了中介,打包了行李,甚至没要回押金。
搬家的前一天晚上,我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用最后一点力气等待着。
凌晨两点,拖拽声没有来。
我愣住了。十几分钟过去了,墙那边一片死寂。又过了半小时,依旧什么都没有。
它停了?是因为我要走了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解脱感涌上心头,我几乎要哭出来。我终于自由了。我翻了个身,背对那面墙,准备迎接几个月来第一个安稳的睡眠。
就在我意识即将模糊的瞬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我之前从未细想过的问题。
我的卧室,和隔壁邻居的卧室,是相邻的。而我每天听到的拖拽声,都来自于墙的另一侧。但是……这栋楼的户型图我研究过,所有户型的卧室,都设计在远离公共走廊、最靠里的位置。
那么,每天凌晨,当我听到隔壁卧室传来拖拽声时,那个声音,是从他房间的“里侧”发出的。
可我房间的墙壁,已经是这栋楼最外侧的承重墙了。
墙的外面……是几十米的高空。
所以,那个声音,根本不是从“隔壁”传来的。
它一直……都是从我房间的墙壁“内部”传来的。
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了。我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我身后那面冰冷的墙壁里,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仿佛指甲刮擦水泥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沙哑、干涩,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的男声,贴着我的后背,从墙里幽幽地响了起来:
“你……也要走了吗?”
故事七:《快照》
我是一名城市风光摄影师,痴迷于捕捉城市的“另一面”——那些被遗忘的角落,废弃的建筑,无人问津的深夜街道。为了这个项目,我买了一台二手的全画幅相机,成色很新,卖家说他换了设备,这台就便宜出了。
相机到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存储卡。有时候,前任主人会忘记格式化,留下一些有趣的“数字遗产”。这张卡也不例外。里面有几百张照片,大多是家庭聚会、旅行风光,还有一个名为“家”的文件夹。
我好奇地点了进去。
里面的照片很奇怪。拍摄的似乎是同一个房间,但角度和时间都不同。一张是白天的客厅,阳光明媚;一张是夜晚的书房,台灯亮着;还有一张是对着一面空白的墙壁拍的。照片的构图很随意,像是随手拍下的快照。但所有照片都有一个共同点:画面里空无一人。
我翻了几十张,都是如此。空荡荡的房间,仿佛一个无人居住的样板间。我失去了兴趣,准备格式化存储卡。
就在我把鼠标移到“格式化”按钮上时,最后一张照片的缩略图吸引了我。那是一张对着卧室天花板拍摄的照片,画面大部分是惨白的天花板和一盏关掉的吊灯。但在画面的最右上角,有一个模糊的、深色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