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击放大了图片。
那是一只手。一只从天花板的角落里伸出来的、干瘦的手。
我吓了一跳，以为是光影造成的错觉。我把照片放大到像素级别，反复观看。那确实是一只手，皮肤干瘪，指甲又长又黑，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从天花-板和墙壁的夹角处伸出来，仿佛是从墙体内部挣扎着探出。
我瞬间头皮发麻。这大概是什么恶作剧或者合成照片吧。我安慰自己，然后迅速格式化了存储卡。
接下来的几周，我带着新相机到处采风，很快就忘了这件事。我拍了很多满意的照片，尤其喜欢在深夜，用长时间曝光记录下城市的流光溢彩。
一天晚上，我在整理照片时，发现了一张奇怪的废片。那是我在自家客厅拍的，为了测试新买的三脚架。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设置了30秒的长曝光，然后就去喝水了。照片因为曝光过度，整个画面一片惨白，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我正准备删除，却鬼使神差地，像那天一样，将照片的曝光和对比度参数往反方向拉。
随着画面逐渐变暗，一些轮廓浮现了出来。我的沙发，我的茶几，我的电视……一切都和我记忆中一样。
除了沙发上。
我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黑影。因为长曝光，他的轮廓被拖得很长，像一缕烟。他似乎在30秒的曝光过程中，非常缓慢地……非常缓慢地……转过了头，望向了相机的方向。
我盯着屏幕，心脏狂跳。是我的错觉吗？是曝光过程中某个物体的影子吗？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只是巧合。
从那天起，我养成了一个习惯。每次拍摄完，我都会把那些曝光失败、或者画面模糊的废片，拖进修图软件里，疯狂地调整参数，像一个在垃圾堆里寻找黄金的疯子。
我找到的不是黄金，是无尽的恐惧。
在一张拍摄废弃工厂的模糊照片里，我拉高暗部细节，发现一扇破窗后面，站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
在一张记录车流轨迹的夜景照片里，我降低高光，发现在天桥的栏杆外侧，挂着一个“人”，他的身体在长曝光中被拉成一条垂直的黑线。
在一张对着空无一人的地铁站台的废片里，我将对比度拉到最大，看到轨道的阴影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数不清的、惨白的脸。
他们……一直都在。他们存在于我们看不见的角落，存在于光与影的间隙，只有相机在特定的、错误的曝光下，才能捕捉到他们一瞬间的“存在”。
我疯了一样翻找着我所有的照片，包括我用手机、用旧相机拍的。我发现，只有这台二手相机，能拍到这些东西。
我突然想起了存储卡里那张天花板的照片。
我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冲进卧室，举起相机，对着我卧室天花板的角落，按下了快门。我没有开灯，直接将ISO调到最高，快门设置成最快。
“咔嚓”一声。
我颤抖着，在相机的显示屏上打开了刚刚拍下的照片。
一片漆黑。
我不死心，将照片导入电脑，用和之前同样的方法，极限拉高曝光和亮度。
噪点密布的黑暗画面中，一个轮廓慢慢浮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