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市油烟裹着孜然味儿直往鼻孔里钻。我正给烤鱿鱼刷酱,油锅滋啦乱响,盖住了摊前停下的那辆黑色轿车的动静。儿子姜砚的小脑袋突然从我胳膊底下钻出来,指着车:“妈妈,那个好亮!”
后车窗缓缓降下。我抹了把额头的汗,看清了里面的人。
心口像被铁锤狠狠砸了一下。是陆沉舟。几年不见,他那张脸在霓虹灯牌映照下,线条更冷了。
“姜蘅。”他声音不高,穿透了嘈杂,“你真有本事。”
锅里的鱿鱼瞬间糊了边,焦味刺鼻。我手忙脚乱关火,把儿子往身后藏。姜砚才四岁,小脸蹭着辣椒粉,好奇地睁大眼看那个从没见过的“好亮”的车和车里冷冰冰的叔叔。
“陆先生,”我嗓子发干,“吃点什么?”
陆沉舟没理我,目光钉子似的钉在姜砚身上。那眼神,太沉了。我后背瞬间冒了层冷汗。当年我揣着肚子里这块肉跑路,就是怕他这种眼神——像审视一件失控的货物。
他推门下车,昂贵的皮鞋踩在油腻的地面上,格格不入。他直接走到摊子前,视线越过我,落在姜砚脸上:“他叫什么?”
“姜砚。”我侧身挡住儿子大半视线。
“姜?”陆沉舟重复这个字,嘴角扯出一点讥诮的弧度,像冰刀划开,“我的种,姓姜?”
“陆沉舟!”我压低声音吼出来,带着烤串的铁签子差点脱手,“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东西不卖你了,请离开!”
周围几个摊主和食客都看了过来。陆沉舟带来的压迫感太强,空气都凝住了。
姜砚从我身后探出脑袋,小声问:“妈妈,叔叔是谁?”
陆沉舟的目光终于软化了一瞬,那冰层裂开一条缝隙。他蹲下身,视线尽量与姜砚平齐。这个动作让他笔挺的西装裤绷紧,在油污的地面上显得异常突兀。
“我叫陆沉舟。”他开口,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试探。
“我叫姜砚!”孩子声音清脆,毫无防备。他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陌生又气派的叔叔,“你的车好漂亮。”
陆沉舟看着姜砚的脸,那眉眼的轮廓,分明就是他自己的缩小版。一丝复杂的情绪飞快地掠过他眼底,快得抓不住。他伸出手,似乎想摸摸孩子的头。
我猛地将姜砚拽回身后,力道大得让孩子趔趄了一下。我像护崽的母兽,竖起全身的刺:“陆沉舟,你离我儿子远点!”
他缓缓站起身,刚才那点微末的柔和消失殆尽,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姜蘅,”他盯着我,每一个字都砸在地上,“你以为带着他躲在这种地方,就万事大吉了?”
“我们过得很好!”我梗着脖子,声音却在发抖。是气的,也是怕的。我知道陆沉舟的手段。
“很好?”他扫了一眼狭小油腻的摊位,旁边摞着塑料凳,空气里混杂着劣质油和香精的味道,“让我的儿子跟着你在夜市吸油烟?”
“他是我的儿子!”我几乎尖叫出声。
“是不是,验过才知道。”陆沉舟眼神锐利如鹰隼,“明天上午九点,中心医院,亲子鉴定中心。别想着跑,你知道后果。”他丢下这句话,没再看姜砚一眼,转身拉开车门。
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尾灯像两点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