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日纯属偶然的交集,并非什么体面事,我们默契地对此绝口不提。
继母笑道:“他是我的幼弟,父母过世后,我便接了他在身边照拂。他虽长你一辈,也只比你大三岁罢了。”
我和卫燕庭走在一处,总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虽已经换上京中贵女常穿的华贵服饰,奈何我的容貌实在普通。
而他昨日一身黑色劲装,肩宽背挺,满脸英悍,活脱脱一个利落武夫。
今日换上月白色长袍,竟像是换了个人,眉眼骤然显得清俊温润,周身锐气尽敛,俊秀夺目得让人移不开眼。
5
卫燕庭对我小心呵护。
路人若离我稍近,便会不动声色地挡在中间隔开。
走累了,我们进了个茶楼,品茶听曲,顺便歇歇脚。
有美貌又胆大的女子对他眉目传情,他却视而不见。
这般光景,倒像个花匠放着名贵牡丹不顾,偏偏对一株不起眼的狗尾巴草呵护备至。
付茶钱时,我抢先从袖中取出钱袋。
他的脸蓦地红了。
这绣着双飞燕的钱袋,正是他昨天丢在我脚下的。
我打趣道:“小舅舅,这银钱还是你昨日赏的,就让我借花献佛孝敬您吧。”
他赧然道:“昨日不知你是姐夫的长女,没能为你解围,还荒唐地丢钱袋打发你,是我失礼了,还请你多多包涵!”
我们正说笑,忽闻一声带着戏谑的“哟——”。
我循声转头,只见那眉眼细长的公子摇着折扇站在不远处,身后一群人,大半都是昨日城门前碰到的纨绔子弟。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忽地笑出声来:“我说怎么瞧着眼熟,这不是尤世子看中的暖床丫头吗?怎么让这尉官小子尝了鲜。”
卫燕庭听他的污言秽语眼神瞬间冷了。
“许保平请慎言,这位姑娘是定南大将军的嫡长女。”
京中几乎无人知晓霍将军还有个十九岁的嫡长女。
许保平怔愣后,又一脸轻佻道:
“家父是宗人府官员,这京城里的事儿,就没有他不清楚的,我怎么从未听他提起霍将军还有个嫡长女。”
卫燕庭被这话堵得一时语塞,许保平见状,更加得意起来。
“小厮对我说‘你偷偷给她一袋银钱’,我原以为你是怜贫惜弱,没成想你竟这般龌龊,用银钱收买了这女子。”
“卫氏一族虽说不是高门显贵,可出了你这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也算是祖上无德了。”
6
卫燕庭眼中燃起滔天怒火,刚要起身,我对他嫣然一笑,他眉眼松动了些,又稳稳坐了下去。
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没有半分颤音:
“《庄子》里说,夏虫不可语冰。公子每日所见,大抵是走马章台、宴饮笙歌,不知道的事,原也寻常。”
许保平脸上的笑僵了僵,旁边的朋友想插嘴,被我眼神扫过,竟一时没敢出声。
我指尖在杯沿轻轻点了点,声音放得更缓:“何况,有些事,不是公子该知道的……就像巷里的犬,见了戴官帽的要吠,可真到了锦衣卫的马前,未必还敢出声。”
他脸色彻底沉了,捏着折扇的指节泛白。
我却已垂眸继续喝茶,只留一句轻得像风的话:“公子若实在好奇,不妨回去问问令尊,有些名字,不是他不愿提,是提不提,由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