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第一千三百年,我坟被人刨了。
世人指着我墓室中挤着的三具尸骨,啧啧称奇。
“墓主是早逝的梁庄王,旁边的应该是他的爱妾李夫人,咦……这位?”
“这位居然是梁王妃。”
纵使生不同衾,死后也要强挤进丈夫的单人墓穴合葬。
世人赞王妃霸道情深,感动得稀里哗啦。
只有我这早夭千年的鬼魂看清真相——
这女人压根没爱过我。
1
我是倒霉早死的梁王谢居安。
我与兰知章的恩怨,要从一千两百九十二年前说起。
哦,兰知章,就是我那位“柔弱心慈”的王妃。
那是一个阳光格外明媚的下午。
我将兰知章约在城郊八角亭。
刚到亭外,却听见风中传来一句轻飘的话语。
“赐婚?赐婚有什么不好?”
那道纤丽身影背对着我,正和贴身丫鬟说话。
“嫁进梁王府,等谢居安一死,我坐拥王府大把家产祖业,岂不快哉?”
我身子一晃,差点儿没嘎嘣一下听死在那儿。
2
想来兰知章盼着我死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在北国为质第三年,兰知章曾随着她的医官父亲,随使团出使北国。
彼时北国天寒地冻,北国贼子诬陷我在宫宴上下毒,还从我身上搜出了装着药粉的瓶子。
最高超的诬陷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手段。
我被禁闭在北国皇宫,因为审讯时的伤,连日高烧不退。
使团的人和北国皇室几番周旋,才换得使团医官入宫为我诊断治病的机会。
来的人正是兰知章和她的父亲。
兰大夫简单诊治后,为我开了方子,却因为身份不宜久留皇宫。
于是留下了兰知章为我熬药。
可一连半月,我的伤势也不见好转。
半月后,兰大夫入宫复诊,翻了翻药渣,便抽了藤条将她由屋内打到屋外。
“我让你按我的方子熬药,还有些药材呢?让你吃了?”
她一边躲还一边委屈。
“反正病秧子也活不过三月了,干吗浪费那么多好药材!”
“那得值老钱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她在熬药时竟昧着良心偷偷藏起不少药材。
身在质子,被北国狗贼陷害算计也就罢了!
竟然连自己人也同样狗眼看人低!
我一阵急血攻心,当即晕了过去。
3
大概也是上苍垂怜,我到底还是没有死在北国。
而在父亲逝世后,平安回到了大夏。
太后念我在北国受磋磨多年,身子落下了不少病根。
身边没个照料的人。
听闻兰知章在北国皇宫曾照料过我,想到她身负医术,又是医官之女,定然医者仁心。
才让陛下为我俩赐了婚。
想起往事种种。
我咬牙切齿。
好一个“医者仁心”。
“可若是梁王执意要退婚呢?”
八角亭内,主仆二人还未发现我,丫鬟担心地问:“我听闻那位梁王早有心上人……”
想起那道清丽的影子,我心中忽地泛起一阵酸涩。
其实我今天原本也是计划着来找兰知章退婚的。
我心中之人远在北国,我实在不愿另娶——
“那不更好?”她挠挠耳朵。
“到时我便装作用情至深,被心上人所伤,更能理所当然地在爹娘身边赖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