簇拥着她的女眷们脚步倏然停住,无声地向两边分开,垂首躬身,让出一条笔直的、通往祠堂正中央的路。
林柒的心猛地一沉,直坠向无底深渊,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冻僵了每一根神经。
祠堂正中央,那片历来只供奉祖宗牌位、最神圣也最森严的地方,此刻,竟赫然停着一口巨大的棺椁。
乌木的棺材,木料厚重,形制比寻常棺木大了整整一圈,棺身没有任何雕花装饰,只在惨白烛光下泛着一种冷硬、吸光的幽暗质感。最令人心悸的是,棺盖并未完全合拢,而是斜斜地搁着,留下了一道黑黢黢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缝隙。
棺材前方,设着一张铺着红缎的香案。两支儿臂粗的龙凤喜烛正在燃烧,烛泪猩红,一层层堆叠淌下,凝固如同血块。案上密密麻麻摆满了各色瓜果祭品,正中,是一只造型古拙的银酒壶,和两只同样质地的酒杯。
族中辈分最高的老人们,按资排辈列在香案两侧,穿着他们最正式、几乎只在祭祖时才会动用的礼服,脸上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肃穆,或者说,是一种深切的麻木。
他们的眼神掠过被搀扶过来的林柒,没有任何波动,仿佛看的不是族中活生生的女儿,而是一件终于如期送达、可供献祭的牲礼。
司仪的是族长本人,他干瘪的声音在过分安静空旷的祠堂里回荡,每一个字都砸出空洞而遥远的回音。
“……姻缘天定,阴阳和合……林氏有女,温婉贤良……今配与……”
后面那一长串拗口的、属于死人的名讳和冗长谥号,林柒一个字都没能听进去。她的全部心神,她的所有恐惧,都已被那条棺椁的幽深缝隙牢牢攫住。
那里面,躺着她的“新郎”。
两个穿着暗绛色衣服、面容模糊看不出年纪的妇人悄无声息地上前,一左一右,铁钳般攫住了她的胳膊。她们的力气大得惊人,手指冰冷坚硬,不容置疑地架着她,走向那口棺材。
每一步都虚软无力,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那口乌木棺椁在她视野里越来越大,那条黑暗的缝隙越来越近,像一只沉默巨兽微微张开的嘴,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她被径直带至棺旁站定。
“新人谒见——”司仪拖着一种古怪的、毫无感情的长调。
搀着她的妇人手上同时用力,按着她的肩背,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道,迫使她对着那口棺材,深深地弯下腰去。
起身的刹那,一股更加浓郁的、冰冷彻骨的异样气息,猛地从棺椁的缝隙里扑面而来。那气息带着更深沉的陈腐土腥气,还有一种极细微的、像是某种名贵香料历经漫长岁月完全冷透后残留的、凉腻到令人作呕的味道。
她身不由己地被那两个妇人扳过身子,转向香案。
“醮戒——”
一只冰冷的银杯被强硬地塞进她手里。杯壁的寒意刺得她手一抖。杯中的酒液浑浊不堪,漾着一股冲鼻烈性酒气,但这气味完全盖不住底下那丝若有若无、却更加顽固的怪异甜香。
她被迫举起杯,手臂僵硬得不属于自己。
“奠酒——”
她的胳膊被身后的人操控着,倾斜酒杯。浑浊的液体泼洒在棺椁前的土地上,发出轻微的“嗤”声,迅速裂开一小片深色的、不规则的痕。